窗外哪还有四师兄的影子,唯有几株合欢花肆意绽放。
我嗅着清冷的花香,忆起先前群芳殿的花姑子们对我奇奇怪怪的态度,天界的神仙们都是这般善变的么?
本应清冷的合欢花香却带着一丝热气。
我扯了扯衣襟,虽说已是二月的天气,这九重天的夜晚却是凉飕飕,本不该这般闷热,体内一股蒸腾之气,自丹田似燃火一般徐徐升起。
“我方才好似听说有人要报恩?”夙彦君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侧道。
我扭头。“夙彦君没听错,是我说的。”
夙彦君皱眉:“你的脸怎么这般红?”言罢,伸手摸了摸额头,“怎地这般烫?”
我只觉腹内一阵烧的慌,“是有那么点热。”说完一头栽在夙彦君肩上,唔,夙彦君玄色的袍子好似凉凉的样子。
我将脸埋在夙彦君的衣襟上,不小心蹭到他的脖子,真的很凉快。平时看夙彦君冷冰冰的,果真就是这么冷的。
脸上依旧烧得厉害,我伸出手拨开衣襟。
“你在做甚?”夙彦君将我拨开。
我挣扎,“莫怕莫怕,不过是借你凉凉脸。”
夙彦君原本漆黑的眸色更深了些,高大的身子在我眼前一矮,双脚一轻,将我抱起,大步流星跨出殿去。
“殿下。”琉璃仙子在殿外唤道。夙彦君却不理,直接与她插身而过。我环着夙彦君的脖子,侧过他的脸,宽慰琉璃仙子:“莫怕莫怕,我不过借夙彦君凉凉身子。”抬起的眼却瞥到琉璃仙子一脸惨白。
“别乱动。”夙彦君嘱咐。
我歪在夙彦君胸前,体内的热气更是蒸腾,想是煮开的热水一般,整个身子如坠烈火之中,炙热难当。
“噗——”胸前一阵憋闷,顶的我血气乱涌,喷出一口血来。啧啧啧,这么多血,回头得好好补补。转念一想,莫不是近来于夙彦君府上补得太过了?
“你且忍忍。”言语间,只觉两侧树影横飞,云彩翻腾。
我闭着眼睛,腹中突然剧痛。“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是,你不要乱想。到了。”夙彦君急急道。我却不晓得身处何处。
“三殿下。”我微睁着眼,一个身着道袍,总这两团发髻的小童子双手合十,低头施礼。
“借天尊灵池一用。”夙彦君道。我正准备提醒夙彦君,借人家东西需得语气和婉,态度诚恳,怎似他这般理所当然,无奈,一张口又是鲜血急流,血迹溅到夙彦君衣襟上,与那玄色融为一体。
“不好意思,将你的衣服弄脏了。”我努力道。
“你别说话。”夙彦君埋头看了我一眼,眸色幽深,尽是急切。
“师尊早有吩咐,殿下请便。”那童子道。
夙彦君抱着我赶到一处,我眯着眼睛一看,雾色沉沉,竟是一处温泉。四周的气泽与那泉水皆是碧色。
“你且在里面泡泡,稍后我与你将毒逼出。”夙彦君温和道。
我却是一愣,怎的要逼毒?夙彦君手一松,我只觉天旋地转,竟似疲累不堪,这般昏睡过去。
这一睡,我做了个梦。
这个梦一开始便是我在昆仑虚初初学艺的光景。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个小娃娃,那副形容也该就是凡人三四岁的模样。师父时常将我带在身边,我却是个不安分的性子,总要惹些事端。幸而,师父极是怜爱我,并不肯十分责罚我。
只有一桩事,师父不肯纵容我。
师父不许我出山门。
那个时候十二个师兄皆可下山,唯独师父以我“年幼,仙术不昌,恐招祸事”为由,禁我下山。我十分艳羡我那十二个师兄。
之后,我收了顽劣的心性,尽心修习仙术,每学会一个把式,都要到师父面前耍一番。
“师父,你觉着小十三最近仙术可有进益?”我耍完七十二个把式,跪在师父脚下,含蓄又迫切地问。
师父伸手将我脸上的汗珠揭去。“唔,有。”
“那师父可否允小十三与师兄们一同下山?”我拽着师父的袖子问。
师父收回手,一张眉目如画的脸将我打量了良久:“可以。”
我瞬间大喜过望。
“但,”师父继续道,我刚提起一只脚,连忙又跪了下去,“你以后只能以男儿身视人。”说完,长袖一拂,将我化作男儿身。
我只道终可下山,并不十分在意。
大师兄却道:“师父从不收女徒弟,你却是个没法子的,想必师父不肯坏了规矩,遂将小十三你化作男儿身。”
我道:“师父定是不晓得如何教养女孩子,遂将小十三变作如师兄们一般。”
四师兄道:“师父收的我们十二个师兄弟,都是品貌双全,唯独小十三你作为女娇娥长得太丑了,师父无奈,遂将小十三化作男儿身。”
我与师兄们争执不下,只得又去问师父,师父却不答我,只将我那一众师兄望着,伸手一下一下梳着我那顺贴的长发。“昆仑虚座下青弋神君乃是男子,你们记清楚了。”
这却是要我那十二个师兄将我当做男子。梦里的师父,有些严厉,是我不曾见过的。
我因怕师父反悔不让我下山,便不肯深究。
梦里时光交错,恍惚间,好似灰狼事件之后,我缠着师兄,求他开天眼为我视元神。师兄却说我的元神斑驳不清,难以辨别。
后来,师兄禁不住缠,为我再开,依旧如此。渐渐地我也就罢了。
只是,梦里,师兄却道传闻用红莲业火可逼出元神,我信了。求师兄用红莲业火灼我,我被烈火灼得心神渐失,直嚷难受。大师兄却安慰我,快了快了。我也就忍着。
终于,大师兄道,出来了,出来了,呀,你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