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水月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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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离开锡城的前夜,慕容婉秋再次来到环秀园。这次她可是大大方方走进去的。园中亭台水榭,回廊逶迤,奇松怪石,绿水波澜,撇去那些暗藏四周的巧妙机关,不失为一处适宜修身养性的绝佳胜境。她冷不丁问可轩:“你觉得钟师傅这个人怎么样?”

“小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可轩半开玩笑地道。

慕容婉秋笑了笑:“当然是真话。”

“钟师傅的忠心毋庸置疑,办事认真谨慎,是个好下属。不过论威望和能力,特别是面对江东这么大,这么乱的摊子,似乎还差一点。”

“如果抛开金豹堂堂主的身份呢?”

可轩坦率地道:“是个感觉很亲近的长辈。”

“钟师傅膝下无子,难免孤寂。我看你们挺有缘份,想让你认做义父,如何?”

这着实把可轩惊住了。她立即跪倒在地,很是慌乱害怕,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如果我做错什么,您尽管打罚。求您千万别赶我走。”

“我不是赶你走,是想给你找个家。”慕容婉秋没料到她的反应如此激烈,只能耐心地解释,生怕她再胡思乱想。

“小姐在哪里,可轩的家就在哪里。”可轩激动地哭了。

慕容婉秋笑着将她扶起来:“你总不能一辈子跟在我身边做婢女。难道你不喜欢金豹堂大小姐的身份?”

人生在世,谁不希望有个温馨的家,有个显赫的身份?然而风雨相随十余载的姐妹,又岂是说分离便能分离的?何况可轩一旦离开,必然不能再与月影续写暗地情缘。这更是她无法接受的。“小姐,我舍不得离开您。”

“我也舍不得这么快就和你分开。这样吧,你先认钟师傅为义父,然后继续跟着我。等你有了意中人,我就放你回来,和他在江东成亲。”

愿景固然美好,却偏偏那么遥远。可轩暗自叹了口气,轻轻一笑:“除非您和黎公子先成亲,不然我怎么能放心离开?”

慕容婉秋羞红了脸,假嗔道:“再敢拿这件事打趣我,我就给你找个丑八怪嫁了。”

“小姐饶命啊……”可轩故意紧皱眉头,委屈地叫起来。

“小心钟师傅不敢认你做女儿。”慕容婉秋笑着,却笑得有点苦。若可轩真的离开,只怕再也没有人敢无拘束地逗自己开心了。不过人不能太自私。她朝假山高声道:“钟师傅,见见女儿吧!”

眼睁睁地看着钟义亭从假山后面大步走出,可轩又惊又气,在心里把慕容婉秋数落个遍。这不是故意让她出丑吗?慕容婉秋拉拉她的衣袖,小声提醒:“还不赶紧见过义父?”

“可轩见过义父。”可轩回过神来,盈盈下拜,眼中又积满激动的泪水。这么多年,除了情同姐妹的小姐,她终于有了一位亲人。

“好女儿!”钟义亭大喜,眼前也有些模糊。今天下午初听这个提议时,他在惊异欣喜之余又夹杂着担忧。可轩是庄主的心腹,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给自己做女儿?但听完刚才那番对话后,他放心了。

慕容婉秋肃然道:“钟师傅,可轩的话,想必您都听见了。江东的摊子又大又乱,不好收拾。我已让夺命十三客挑选二十名铁血护卫给您。等到明年堂主齐聚云城时,希望您能给大家一个清静的江东。”

“是,属下决不辜负庄主厚望。”

慕容婉秋又对可轩道:“江东现在事情繁杂,你暂且留这里帮忙,一月之后再回山庄。我的心思你都明白,所以除非必要,不用请示我。”金豹堂初立,必然有许多请示庄主的地方。慕容婉秋如此做,摆明了放权给钟义亭和可轩,这岂是一般信任能够换来的?两人受宠若惊。

懒懒地依在回云城的马车内,静静地听着细雨敲打车身的声响,慕容婉秋竟无端有了睡意,反正无人说话,索性闭眼休息。中午时分,马车停在荒郊野外的路边上。可轩留在了锡城,任潇和任泽又被派回山庄报信,眼下随身保护的只有夺命十三客。他们见马车里迟迟没有动静,也无人应答,惴惴难安,却不敢随意挑帘惊扰。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月影身上。谁让他是最常呆在庄主身边的白色夺命客之首呢?月影只好硬着头皮贴近车帘,轻轻挑开,连大气都不敢喘。令他惊讶的是,慕容婉秋居然躺在柔软的坐垫上呼呼酣睡,还出其不意地抿了抿嘴唇,模样煞是可爱。他不禁松了口气,正欲退开,却听慕容婉秋迷迷糊糊地问:“是不是停车了?”

月影连挑车帘的手都没敢缩回,立即躬身而答:“回大小姐,是。”

“我现在头疼得厉害,还有点恶心发晕。你们尽快找个落脚地方,今天别赶路了。”说着慕容婉秋在太阳穴附近轻轻揉按几下。

月影吓得慌了手脚。庄主生病,做下属的居然没察觉,简直罪该万死。他连忙领命,然后把消息传给其他人。大家一听也是又惊又怕,哪里还顾得上吃午饭,立刻启程赶路。

临近日落时,马车终于驶入一座野外小镇。镇上只有几十户人家,一家小客栈。云冰找到客栈掌柜,将其全部包下。月影和风擎则战战兢兢地笨手笨脚地把慕容婉秋扶出马车,送进客房。别看是伺候人的小事,却弄得这些狠辣绝情的大男人一身冷汗,直皱眉头。此刻他们终于意识到可轩有多么重要了。

很快地,镇上唯一一位大夫被风岩拽进客栈,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见一位俊俏文雅的姑娘躺在床上,旁边站着十几个腰佩长剑、气势逼人的大汉,心里直打鼓。就在伸手切脉时,他忽然感觉掌心多了锭银子,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背对夺命十三客而立,趁假装冥思病情时将银锭偷偷藏入袖中,然后煞有其事地道:“这位姑娘体虚身弱,加之近日寒湿入侵,故而气血不畅,头痛发热,一时昏晕,没有大碍。我保证药到病除。”大家终于松了半口气,静静地退出房间。

其实这一切都是慕容婉秋为试探夺命十三客而特意编排的。以前除了可轩和金鹰,没有人能够在她毫无防备时与她单独相处。换言之,若想找到一击必中的行刺机会,无异于火中取栗,比登天还难。如今金明山庄倾覆,她必须揪出潜伏身边的奸细,以绝后患。然而在心底,她却企盼着那个奸细永远不要出现。

夺命十三客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高手,呼吸无声,行走似飘,让原本清静的客栈更多了几分沉寂。慕容婉秋“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仔细听着门外每个人的动静。直至云冰和云岚进入,气氛才陡然变得紧张起来。云冰忽然用极低地声音对云岚道:“我只顾端药,忘记拿勺子了。你去拿一下吧!”云岚点点头,悄悄退了出去。

屋子里静得出奇,静得可怕。云冰端着药碗,紧屏呼吸,小心翼翼地移向床边。他的眼中依旧透着令人生畏的寒光,坚定而犀利,但那冰冷的面孔却似有若无地显出些许不安。慕容婉秋默默问自己:“会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