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绝美的容颜在瞬间变得苍老,手指不停地颤抖,他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无比难过,她说,我要血,血。
她在几天没有进食血液的时候渐渐感到头晕目眩,全身无力,一个人裹着被子,浑身发抖。他看着她无能为力地一个人坐着,只是在他脑海里不停地想着,都没有挖出任何有关于这种疾病医药的记忆,仿佛这样病症是史无前例的。
她忽地从床上起来,抓起院子里的猪牛羊,那些牲畜被她活活掐死,而后被吸干血液,他看着她得到那些温润的液体后满足的神色,并且渐渐被无光的泪水所覆盖,她嗫嚅着说,我也不想这样,只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没有办法。
他在叹息声中感到这生的无望和磅礴让人难以承受,而她那样丑陋的行为也已到了他的极限,最多只是看她杀死牲畜,决不能再伤人。
她的腹部微微凸起,一个月过去以后,这村上的野兽,人们的牲畜已经荡然不存,他开始害怕恐慌,并且时时看着她,她又渐渐苍白的脸,她说,我求你了,你让我出去,我到别的村子里找牲畜,保证......不再伤人。
他并无任何言语,只是一个人默默走开了一会儿,在她寻思着要怎样离开之时,他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鲜红粘稠的血液,放在她面前。她急忙抢过去,一饮而尽。
在极度的欲望得到满足之后,她才瞥见他的左臂上沾满了血,顿时惊异许久,他的左臂是空的,他自己用刀砍断了左臂,血流不止,他顿时匍匐在地,他说,你今天要饮血,我就砍了我的左臂给你吸食血液,你明天要血喝,我就砍了我的右臂,接而复始,直到我整个人都死去也满足不了你,否则我都再也不想看见你害人。
他说完这些话就晕眩过去,那是她第一次流泪,那些曾经一度鄙视的爱,她都无言以对这世间尚存干净为爱而生的男子,那样的感情弥足珍贵,也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她顿时感到那些刚才饮下的血液在她体内翻滚起来,不断冒泡,像是要吞噬自己的五脏六腑,只因那血液中承载的爱太过磅礴,触及到自己邪恶的身躯变得要净化所有肮脏的秽物一样。
他睡着的时候,一直叫着绮阁的名字,她守在他身边第一次感到他是如此坚定的人,因着自己的爱,一直等候在绮阁身边,而在绮阁不需要他的时候,也懂得兀自离开。掩埋内心的悲伤,其中的苦只有他自己冷暖自知。
她开始留在他身边照顾着失去了左臂的他,连她自己都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不知是不是那天他的血液在她身体里的作用,她竟奇迹般地变好了,不再需要饮血,有时候甚至不断把身体里的那些以前吸食的秽物吐出来。
并且她在黑暗中的禀赋也渐渐消失了,不再伸出那些尖锐的利爪,而是朴素干净的手指,每天宁静地做菜做饭,她说,溯,我们都要好好的。他看着自己失去的左臂,而后向着她明媚地微笑。她甚至在想,仿佛是做了一场噩梦,她只是陪在他身边相夫教子的一个普通女子,哪里来的什么冥夜宫,哪里来的嗜血奴,都是虚无,虚如捕风。
一切重新归于平静安宁的生活。
直到她临产的那天,天下着倾盆大雨,雷声席卷而来,喜婆急急忙忙地过来,很多人都过来祝贺,他脸上暖暖地笑着,几个喜婆急着进去把门关上,说是男子不宜入内,他听见她骤然嚎叫出来,本来女子分娩,叫声也是太过正常的事。只是他是学医的,觉得这叫声太过凄惨,而且听见房内细微的声响,你这贱人,别逃,我今天要为了我们村里大大小小二十一条人命报仇来了。
他听得顿时觉得整个身体软下来了,他凝视四周来祝贺的村人,现在都是脸色阴沉,手执刀剑,严肃而充满仇恨的脸。
他突然间明白了一切。于是拼命地过去撞门,他说,绮阁,你有没有事啊。听不到任何回声,屋外的人大声嚎叫,这贱人终于死了,害了我家三条人命,丧尽天良,边指着他说,我看你也脱不了干系。
而后所有的人冲进那房里才看见,她诡异地笑着看着他们,双手又变成了黑色的利爪,沾着腥味的血,正恣意品尝着刚才两个老妇身上的血,他们看了连连退后,她如此镇定从容,一切都回到了先前的魔性,她是如此擅长催眠的人,他们只觉眼前一阵模糊,就都倒地晕过去了,她一个个走过去,吸食掉他们的血液,那一个个活人瞬时变成了堆积起来的一张张人皮和骨骼。
我知道她此刻想说什么,不是她不想改好,是别人都没有给她那个机会。那样也罢,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看着远处站着同样凝视着自己的他,他们用眼神穿透进彼此的灵魂,他已看惯她这样杀人,眼神中是漠然的无光。她说,你是这个丑恶的世上唯一一个我爱过也爱过我的人。而那些人都是死不足惜。
他说,绮阁,我以前太傻,一直等你,现在我觉得你的决定是对的,我们真的不该在一起。
她听着,缓缓地走过去,她说,你一直相信我是那个你爱着的绮阁么。
他说,难道不是吗。
她转过头犹豫了片刻说,就算是吧。总之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你要好自为之。
她一个人走下山路,在斜阳的余晖下骤然离去,消失在云层之中。
他看着她的背影,仰天长啸。
我在山头看着这凡世的凄凉落寞,看着他一日不如一日借酒消愁,开始想,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欧阳溯呢。
那天我也要飞走离开这里的时候,看见他一个人坐在月光下,失去了左臂,神色无光,手指因每天积劳而粗糙,时常会被人打,别人笑他是个残疾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疲倦的神色,仿佛对世上的一切都已厌倦,只是以此来耗完今生。
每一次他仰望月光的时候,才是最寂寞的,时而会苦笑出来,而后因着从来不和别人说话而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会丫丫地用手来表示,那些人又笑他是哑巴,他的白发渐渐从两鬓生出来了,他也无心梳理,还是那样年复一年地仰望月光。
我在他呆滞的目光中感觉到一种等待,对生命的等候,对爱与温情的等候,也是那样在等着一个给自己的救赎。
风吹来的时候,捎来些许花瓣,散着少年时的清香,带着件件往事回首,他又笑了。
整个殿宇,只留下了他站着的这片孤城。
凌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