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狱中的生活,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定。
她摘下了头上的凤冠,步摇,觉得清醒和安详。她亦脱下了凤衣霞披,只是穿着平常人家的衣服,素雅纯粹的美,她本就是一个平凡人,不该有过多辉煌,亦不甘如此沉没。
有狱卒进来说,皇上要见自己。
她跟着狱卒出去,玄烨坐在那边,让其他人都下去,他说,在狱中过得还好吗。
她说,比宫里要好。
他冷笑,他说,你能让朕知道你为什么要害死茗瞳和那么多别的人吗。
她说,因为我嫉妒。
他说,你已经是皇后了,朕在后宫最宠的妃子就是你,你还要嫉妒什么。
她说,可是我没有孩子,所以我看着别人的孩子就讨厌。
他说,你认为朕会相信你吗,
她说,这便是事实,我恨你,在你碰上我身体的那一刻我就憎恨你。
他掌掴她,她抚着自己脸上红色的手掌印。
他有些心痛,却也免不了要用坚韧的外表去抵抗。
他便只有离开,因为还是下不了狠心杀了她,就只有退让,因为心里还爱着,便还要学着冷酷。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日子渐渐过了两天,到第三日就是处置自己的日子,她却感到无比纯粹。
在狱中,可以看见窗外的天空,是一抹像蓝丝帕一样大小的天,似是童年的星斗,无比明媚。
仇人便是如此,即使杀不了,亦要用最凄惨的语言去伤害。
伤害,本就是如此肆意。
在牢狱的门外有一个身穿太监服的人,他走过来把门打开,四周都寂静地没有人。
她看着那人,他走到自己身边,他说,快走吧。
她说,不用。
他说,是皇上派我来的。臣愿请娘娘先移驾,否则到时候就连皇上也保不了娘娘了。
她说,那样不是挺好。
那人说,难道娘娘不想去见见自己的阿玛额娘吗。
一句话让自己想起了几日之前去太医院知道的事,便不由答应了。
她换上了来人送来的太监服,假冒是出去办事的,坐着马车,从西城门出宫。
因为一路上都有玄烨事先打通的路,出去亦是挺容易的,护军听闻是皇上的密旨,全打开城门,没有问来历便放他们出去了。
她随着来人去了客栈,而后趁那人不留意便逃脱,去了依洛府。
没有惊动门外的丫鬟,只是悄悄地走进去,她把耳朵贴在窗边,听见里面有人在讲话。
“老爷啊,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去把寄瑶给领回来呀,你看现在作孽呀。寄瑶现在贵为皇后,我看到时候她知道自己的阿玛是怎么死的,我看你啊,吃不了兜着走。”
“你大声嚷嚷干什么,我看现在寄瑶也知道不了,就算知道她阿玛是我给陷害才入狱而死的,我养了她这么多年,就是觉得对她有所亏欠,现在也算对她有所补偿了。”
“都是你,那个时候要借叶赫大人五万两银子,还不了,就让他一死了之好了,还偏要把寄瑶领回来,把叶臣也给害死了”她便嘤嘤地哭着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把寄瑶领回来,你就是还喜欢抚颜那个小贱人,才这么疼她女儿寄瑶,现在连叶臣也赔掉了。”
里面的声音嘈杂地一片,寄瑶瘫坐在地上,竟感到呼吸如此困难,存在是如此困难。
真相,当我们不揭开它的时候,是如此祥和,一旦揭开便要痛苦不堪,遍体鳞伤。
原来依洛承德一直都爱着自己的额娘,才会留下长得如此像她的自己,活到现在。
她的恩人,亦只是她的仇人。
原来自己一直恨错了人,辜负了爱。
只是玄烨,没有爱可以重来,因为她在那一瞬间丧失了爱的能力,和回忆。
那不过是一些旧的事。
天际无数云朵,凝结成额娘的笑魇,飞鸟掠过,惊慌匆匆。
无所谓爱与不爱。
只是拈花一笑,许多花瓣便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