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阁听见平妃对着自己说的话,她看见平妃死前挣扎着抓着自己的手想要说话。
她看见平妃脸上如此熟悉的笑魇,她感觉到平妃的手渐渐脱落,手上银色的手镯亦有着细碎的光痕,她早已看见,以及她知道,那是她的姐姐,儒衣。
她走上前去,揭开平妃脸上戴着的人皮面具,她看见的是儒衣,坚硬而不屈,忧伤而淡然的脸。
那是她走过荒漠,以及太阳过后的时间,她亦想了很久,杀亦是不杀。
最后还是在手掌心里,写着一个杀字。
她回到宫中,开始难过,亦是无法避免,欧阳溯在自己身边,他说,你看不见,又如何亦手中的飞花,片片刺在她胸口上。
她开始微笑,她说,真正高明的催眠师,不用眼睛去看,只是凭感觉可以感觉到人在哪里。所以每次在要大肆动用催眠术之前,譬如和平妃这样的大催眠师对抗,眼睛就会先天性地瞎了一阵。七日之后才能重新看见。
他说,你可知道,平妃是你姐姐。
她说,我知道。
他说,那你还下手这么狠。
她说,因为在后宫里,不是我死,就是她亡,便看是谁心慈手软。
他说,你早已想好,要杀死平妃,你一直都是在利用你身边的人。
她说,每个人都是在替自己做打算。要不是平妃先冲着大阿哥来,我也不可能如此不念姐妹之情哪,怪就怪她自己咎由自取。
他说,绮阁,我真是小看你了。
她沉默不语,也不去看他脸上的神色。只是抱着怀中的大阿哥,唱着歌,他破门而出,感到无比荒凉。
她在他走了之后,独自一人去了湘妃的墓前,挖开土,她看见原先的尸首安然地睡着,她亦撕开了那尸首上的人皮面具,她看见,那个人,便是姐姐身边的宫女,巧儿。
她跪在姐姐坟前哭诉,亦无法感伤,杜鹃鸟开始歌唱着生的寂寞,死的哀愁。
那一夜,她哭了很久。
泪水冰凉地涌动着,一滴一滴地落下,土地开始变得粘稠,和沉默。
以及天开始下雨,是一丝丝的雨水,她亦无法离开,只是静待。
她感到有人为自己撑伞,她抬起眸子便见是玄烨,他亦是冷傲地站在风中,眸子里亦是透着一些清澈,她说,你亦无法理解,我的悲伤。
她开始离开他,奔跑在雨中,土地是如此粘稠,以一种强大的力量将她吸附。那些凄厉的雨水亦是亡灵的呼喊,她跑了很久,亦无法摆脱。
她抬头便见玄烨依然站在自己身前,便有一种想要哭诉的痛,无法呼吸的痛。
于是她倒在他怀里开始哭泣,他放任着她,那是欧阳溯所无法给予的,欧阳溯只是会把温暖渐渐传递过来,却无法逾越,只是规规矩矩,谨慎而克制。
她在那一刻便知自己无法逾越地在心里藏着一个人,即使多少时间静置,幸福辗转。亦无法改变。
那便是我一生,无法呼吸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