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向我展开了是一片熟稔的蓝,如同哀伤的故土诉说着悲欢离合。
醉笑陪君三万里,不诉离伤。你听见么,我在风中昂扬起翩跹的姿态,为死而生。
——题记
我在今生为数不多的三日里告诉自己未来不管怎样,也一定要见你,哪怕是最后一面,对我来说也是能概括了今生所有暗自泅渡的悲凉与温暖。
在别人冷眼看我,把我当作宫女随意使唤的时候,我便知道今生我最大的救赎莫过于你。除了那样在心里依然要见你一面的决心,我又怎会还留在这里。
那样,我又怎会受尽凌辱。
风在一片静默祥和中默默告诉我,时间已然褪去,我也该离开。
我在跟着别的宫女身后默默点着灯,在夜路中望见那些瘦骨嶙峋的树,她们在阴霾的天空下站着迷离生长的姿态,为死而生。
我在惊惶之中一个人奔跑着,越到前面去,后面的长宫女厉声斥责我,惜镜,你给我回来,大半夜地你要去哪儿。
她都一直不习惯别人那样叫自己惜镜,她在一时之间想到自己要见一个人。
梦晗。
她在长春宫外等了一宿,侍女才让她进去,她看见宜妃端坐在那里,穿着淡蓝色的锦卦平静地说,是你呢。
你知道我是谁。
认出来了,你是那个并未死去的孝懿仁皇后吧。
她看着宜妃是如此宁静自然,仿佛早就预料她要来找自己。
时间缓缓延伸而去,如同静止的沟壑般阴冷冷漠,她竟然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还是梦晗先开了口,她说,我可以让你见到玄烨。
为什么呢。
因为我同情你,我们都是相同的为爱执著的女子,所以我没有理由为难你。
她的话语中充斥了叹息,和悲哀。
不用和我说感谢,我也不全是为了你,也为我自己,我是受到诅咒的人,如果我不做到服从命令,就会在某一天的茫茫大雪中陡然一下子变老。并且,那不是意外。
末了,她说,我和你一样受人操控。
如同莲花一样静默着,我们如此苍穹而无所附丽的生。
2
他细细熬制着汤药,在其中放入雪莲,藏灵草,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草药,他温暖的话语传入她的耳膜,他说,你一直不是一个人的,还有我在。
香气四溢开来,他端起药如同多年以前拿起汤勺喂她,她的眼神疲倦,她说,你放下吧。
他也不强求她,只是默默离开。
她起身把那些汤药都倒掉,浇灌着身边的植物,眼神凄冷而肆意,只是他又回屋拿东西的时候正好撞见她正颤抖着身体把碗中的褐色汤汁洒落在地的状景,顿时手足无措,东西散落了一地。
他说,你为什么要这样。
她说,我太不稀罕你那些廉价的爱,你不要再来找我,你把你所谓的那些善待都留给冰姬去吧,不用理我。
他的神色中有些愧疚的难过,一时语塞地说不出话来,他说,不是你想的这样的,不是......
她转过身去,背着他流下泪来,泣不成声,他在身后抱紧自己,她感觉到他坚实的胸膛,颈间散发着干净的气息,只是她一想起那些他们用肉体辗转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觉得从未有过的恶心,她推开他,她说,你颠覆了我所有的信仰。
他听了这句话,一字一句都落在心坎上,并且永远也无法治好心上的这道疤痕。
她看着他在风中扬长而去,而后双手抱头痛哭流涕。
在镜子里看着自己头发凌乱的残像,收拾好残败的面容,她告诉自己黑夜即将到临,星宿默默转移,一切才刚刚开始。难道不是么。
3
莲花浸入水中,在水中静静安睡,她闭上双眼,如同回到了不愔世事的少女时代,已走过这样的十个年生,多少悲欢离合,怎能用语言就能说得清道得明呢。
她卧在床上,静静等候他,落下帷帐,梦中有无数白色的蝴蝶向她席卷而来,繁花似锦,而那些华丽褪去以后,她渐渐走近,看见前方燃着的暖暖灯光,那是她的所有福祉。
耳边传来的脚步声,她睁开眼睛,看见前面明黄色锦袍的他的消瘦身影,他的眼神中充满伤悲,他说,怎么是你。
也是在这样温柔祥和的灯光下,你可曾记得那样的夜晚里,那年元夕你第一次出宫,她就这样一直默默地跟在你身后,风在反复沉吟着,此刻露水落在树梢的恬静动人,她提着那盏灯,朱砂帐里,你曾经看着她清澈的瞳仁说,你的灯很漂亮。她身穿堇色长袍,白色的长衫在风中默默起舞。雾气渐渐弥散开来,在秋风中漂泊而去。
那句话注定了她一生的浪逐,她看着你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少女的羞涩和欢喜,低下了眸子。
起风的时候,他看见微风吹起了她的缕缕发梢,身后的灯火在一片祥和之景中渐渐淹没,树的辛香默默缠绕开来,摇曳在云间,远处如同命运停泊的山脊在此刻默默褪去,露水的清美,烟火陨落下来,犹如一曲华美的生命赋,渐渐捻开一帧记忆的梦河。那样柔和的灯光,曾一度照亮他们的脸,燃起缕缕光亮。
因着这执著的善美,激发了他内心潜在一种情愫,毫无预谋而冲动地低下头默默亲吻,他们手指相握,她感觉到他少年薄暮般的气息,有些少年老成的惆怅,可依旧觉得那是一场优美的恩慈与幻觉融合的状景。
他看着她羞涩的红晕,在她耳边低沉地说,等着朕,朕一定接你进宫。
她并无言语以对,只是觉得那些太过梦境呓语一般的承诺,而后就真的没有兑现。
那才是他们真正的第一次邂逅,只是她在以后都不想再提及的事。
那是他十七岁的第一次情动,生命如同一泊河流,静静婉转地停息,她也只是遇见了你的少年而已。
你在那年回宫以后,有太多政事要处理,除鳌拜,平三藩,你渐渐把那年如此昙花一现的美好淡忘了,它们对于你来说只是你的第一次情动,便又无需记得,只是那些对于她的意义太过重大,她在多年以后都没有等到你之后,依旧想起心里的信念,只为能和你长相思守。
你遇见寄瑶才是真正地如此动容强烈地爱一个人,也就遗忘了那个在暖暖的灯光下爱的积淀的那个人,你都全然不记得了。
他看着她眼里包含的晶莹泪水,口中呓语道,绮阁,是你么。
她不说话,他透过她泪水像是看见了那些记忆的容光下的温存,他的回忆开始渐渐延缓,也是在同样的光亮下,他曾经握紧她的手指,他说,你是那个......那年元夕灯下的女子,你怎么以前就不说呢。
她笑着,不语,那样太过遗憾的回忆,如同飞鸟一样撕碎天空,在空中静静徘徊,站成最落寞的姿势,把所有回忆都倒戈回去,回到最初的昙花年生。
他撩起白色的床纱,用手指触及她的脸颊,已然十个年生流淌过去,他们都不再那么年轻。
太过迟来的善待与爱,如果不是如此,年生就无所附丽。
他抱起她,她在他手指的温情中泪光涟涟,他在她耳边用低沉的声音说,朕会给你名分,然后再好好补偿你。他说着,静静解开她的衣袖,她露出干涩的骨骼在风中格外寒冷,有些梦呓般的哆嗦。
像是少年时的承诺一样,他看着她依旧伤悲的眼神说,这次朕是认真的,并且不会再辜负你。她在他的默许声中静静闭上眼睛,在冷风袭入窗扇的时候,闻见一阵桂花的香气,以及潮湿的露水在叮咛的芬芳。
她便知道,她的生命开始涣散,她靠在他紧密的胸膛上,最后一次沉沦地看着那个阔别了多年的男子,他依旧熟悉的身上的气息,即使身边有多少脂粉知己,也依旧干净的他,他的熟悉的声音回响在耳畔,激情过后的荒诞袭来,她感觉她的身体变得很轻,像是要随风而去,她看着身边的男子,纵有再多不舍,也依旧心甘,那是她下的一个赌注,用所有年生换来的昙花一现的良辰美景,即使再无以后,也已足够。
那些太过遗憾的寂寞时光,穿梭进云层,成为灵魂反复吟唱的咏叹调。
年生里有无数杨花雪纷纷落下,拂过脸颊,像是一句多年以前的谶语。也就这样渐渐看不清你,模糊在升华氤氲的雾气中,最后消失不见。
我们已相隔甚远。
惜别。
4
他在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用手指裹住身边的女子,感觉冰冷的四肢,睁开眸子,看见她蜷缩着身体,身体已是铁青的发黑,并且用手抓着自己的头颅扭曲而死,身上并无任何伤痕。她在第二天成了一具卧在他身边****诡异的女尸,犹如妖娆的黑色粘稠的植物。
他坐在床边,顿时沉默了很久。久久没有离去。
【亲爱的读者们,还有一篇番外是写欧阳溯和冰姬的就发完了,终于写到第一百篇了呢,像是和各位朋友们走过了一整段的长征~~再次感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