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东南边的月牙湖边。木兰和鹰翘比肩而立,婉兮不远不近地跟着。
鹰翘仔细地理一下龙吟剑柄上新结的流苏,把它挂在木兰的腰间:“将军哥哥,我曾经说过,要送一个配得上你这把剑的好剑鞘,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一定要珍惜它哦。”
“谢谢你,鹰翘,你想得真周到。只是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鹰翘,婉兮,你们还是回去吧!”木兰转过身,催着两个女孩子。
“将军哥哥,我舍不得让你走!”鹰翘扑进木兰怀里,搂着她的脖子,哭得好像一株带雨的梨花。
“花……将军,”婉兮也走上前,攀住木兰的胳臂,“我也舍不得你。”她本来想叫姐姐的,临时改了口。
“我也舍不得你们。虽然我们相处时间很短暂,可是已经共同经历生死的考验。可是我有要务在身,这干系大魏和柔然的生死存亡,我们要以大事为重。妹妹们,今日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三天之后,说不定我们还会再相会。”木兰也有些动情。
“是啊,哥哥不是说过了吗?分别是为了相聚,公主,还是让他赶快走吧,迟了,恐怕就耽误议和大事了!”婉兮拉开鹰翘。
鹰翘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是我的将军哥哥!不是你的!”
婉兮掩口而笑:“好好好,”她像哄孩子一样,“是你一个人的。”
木兰也被弄得啼笑皆非:“好了,我真的该走了。婉兮,我临走之前,有件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两个女孩子一起发问,鹰翘难掩脸上的妒忌,“为什么只有她的没有我的?”
木兰笑笑:“以后,我会给你更好的东西。”说着,把手上的包裹递给婉兮:“这个,留给你。就像我给你们讲过的紫阳真人送给金圣宫娘娘的五彩霞衣,可以防备‘塞太岁’的欺凌。拿去吧,战争已经结束了,软狎甲于我,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婉兮感激而又害羞地笑了:“谢谢花将军。将军重情重义,小女子没齿难忘。你的伤口还没有痊愈,这是用剩下的药膏,再用三天就好了。记得一定要准时上药啊,否则会痒死人的!”说着,把一个小铁罐递到木兰手里。
“说起重情重义,我哪比得上你?”木兰感慨地望着她,想起昨夜她奋不顾身的保护,如此柔弱的小女子,却有一身铮铮铁骨和侠义心肠,实在可敬可佩。
鹰翘在一旁,已经气得腮帮鼓起两个红苹果,酸溜溜地说:“瞧你们郎情妾意的,没把我当个是不是?”
木兰转过身,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有力的拥抱:“你和婉兮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大魏和柔然无数勇士的福星,两位妹妹,花木棣在此别过,请千万珍重,珍重千万。后会有期!”
她松开鹰翘,后退一步,把食指放在口边,哨声悠扬,烈焰从草木茂密的深处奔驰而来。三天来,这匹宝马,就一直在月牙湖边流连,休养生息,等待主人的再次召唤。
鹰翘和婉兮手牵着手,望着英俊的将军翻身上马,轻叱一声:“驾!”汗血宝马领命,飞一般冲了出去,如一团红色的火焰,与灿烂的朝霞一起燃烧在天边。
婉兮突然一拍脑袋:“哎呀,鹰翘,忘记告诉花将军了!那个,那个……”
鹰翘也“啊”地一声瞪圆了眼睛,急得直跺脚:“糟了!我也忘记了,通过鬼愁泽的小路只有一条,而且是隐在淤泥里的,将军哥哥……惨啦!快追!”
婉兮一把拉住她:“将军哥哥骑的是千里马,你追不上的,得另想办法!”
“什么办法?”想着心爱的情郎因为自己的疏忽即将丧命,鹰翘急得直哭,大脑完全失去了平日的聪明灵光。
婉兮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左手背,计上心来:“有了,地上追不行,我们就从天上追!雕奴,公主,快把雕奴唤来!”
鹰翘方才如梦初醒,一声尖声呼哨,巨大的金雕从林梢的另一端迅猛而至,不待它完全落地,鹰翘就展开身形飞落到雕背上,大鸟随即展开宽大的双翼,仰首冲上林子上端,眨眼消失了踪影。
木兰沿着曲曲弯弯的山路,一路纵马奔腾,转过断壁残崖,穿过原始森林,来到一处狭陡的凹谷,两侧高耸入天,一线阳光也不能照射进来,湿寒僻静,瘴疠之气四处迷漫,恶臭熏鼻。木兰没有在意,吆喝烈焰继续前行,可是汗血宝马却莫名地焦躁起来,任凭主人如何发号施令,也再不肯进前一步,而是压住步伐,在原地打着转。
木兰举目细细打量一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本她以为前方是一大片平地,现在才注意到眼前横卧的是危险丛生的沼泽地,四周除了几棵枯树之外,再无其他生物的痕迹。而那蒙蒙雾瘴笼罩的平面上,稀稀拉拉的苔藓间隙,都是粘乎乎的泥浆,时不时地冒出几个大泥泡,就好像魔鬼不怀好意的狞笑。几副干枯而丑陋的骨架半露出表面,显然是慌不择路的山中野兽,被无端吞噬了性命。
“马儿,马儿,这可如何是好?除了涉过这片沼泽,恐怕已经没有其它的路了吧?”木兰不由搔首踯躅,“那一夜,你驮着我,是如何从山里转出来的?如果这里是必经之地,我们又不属于柔然族人,怎么知道如何过去?”
烈焰的长睫动了两下,调转过身形就朝来路跑。木兰有些急了:“难道你知道别的路,还是柔然的牧草那样好吃,你要叛变回头吗?”
烈焰却是退到百米开外,即刻转身,加速奔驰,木兰大惊,勒紧缰绳,身体大大后仰:“怎么了,怎么了,烈焰,你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烈焰已经四蹄离地,腾空而起,一越五六丈,飞上对岸,木兰猝不及防,一下被直甩出去,多亏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一棵枯木的树干,双手抱着一圈圈缓缓落地,再回头,漫漫沼泽,已经落在身后,无奈地吐着泥泡。
“好个救急救命的宝马啊!”木兰大喜过望,兴奋地直拍马头,“花木兰得马如此,夫复何求?”
现在已经完全化险为夷了,可是烈焰并不就此继续踏上回程,它埋着头,吭哧吭哧地使劲,木兰低头一看,宝马的两条前腿深深地陷入沼泽的边缘泥地中,直没过膝盖。这可如何是好?木兰急忙从马背上下来,拔萝卜一样帮着它往外拔,左腿拔不出来,就绕到另一边拔右腿,但都只能拔出一点点,一松手就又陷进去了。
天高地远,荒山野岭,木兰欲哭无泪,只知道唐僧取经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谁晓得自己一个女孩子穿越到古代来从军也会有这般的波折。
“马儿,马儿,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要我丢掉你自己回营吗,那比让我去死都难受!”木兰运了运气,正打算再去试着拔一拔,只听得汗血宝马一声石破天惊的长嘶,浑身猛一激凌,两条前腿竟拔地而出,随着一股泉水的喷溅,高昂的马头和弯曲的前腿顺势腾起老高。
“我的老天!”木兰惊讶得合手捂住了嘴巴,和烈焰一起,眼睁睁地看着股股清流喷薄而出,水势一刻比一刻高,一刻比一刻强。忽然,哄的一声,泉眼迸裂得极大,滔滔不绝的水浪窜出半天高,扑上了整片沼泽地,瞬间,将其淹没,席卷了一切,征服了一切,无可阻挡地向山谷的低深处冲去。
“不好,快逃!”木兰赶紧拉过马来,纵身跳上去,不顾一切地向前奔逃,才躲过了山洪的袭击。
等鹰翘乘着金雕来到鬼愁泽时,别说那唯一的小路,就连那千古不变的大沼泽都已经荡然无存,眼前唯有浊浪滔天,水声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