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莲捧起桌上的碗,舀起一勺散发着浓重苦辣味道的、黑乎乎的药汁,轻轻地在唇边吹了吹,递到我嘴边,“别躲了,妹妹,良药苦口,快喝吧!”
我的确在躲,把脸藏在帐子后面,“不要!不要!”
木莲又哄又劝,奈何我就是不肯就范,木莲忽然站起身来:“爹,你来了?”
我急忙抢过药碗,一口气喝下去,浓重的药味差点没将我呛死,我拼命擦着嘴巴,哈着舌头。
木莲掩口胡卢而笑。
“好啊!你骗我!”我半真半假地生起气来,可是嘴巴的苦辣又不能拒绝木莲递过来的清茶的诱惑,喝了个底朝天。此时,娘也进来,托着一大碗香喷喷的肉丝打歺面,我美美地吸了一口那袅袅的香气,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天啦,才知道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不过如此。
吃完,娘把碗收走,木莲欲扶我躺下,我却开始在身上左抓右挠:“好痒哟!”木莲捂嘴笑了:“木兰,我去给你烧锅开水,你今晚好好洗个热水澡!”我感激地点点头,继续呲牙咧嘴的挠着。
娘和木莲合力抬了一个浴桶进来,桃木做的,纹路光滑,约有半人高,底部一端安了一个和桶底连在一起的小坐凳,我新鲜无比地抚摸着:“这就是传说中的浴涌啊?跟淋浴相比,哪个更舒服呢?”
“淋浴是什么?”娘和木莲一脸好奇。
“就是拿水从头到脚地淋着洗啦!”我的身体和精力明显有了好转,又开始活力四射,“这桶很漂亮的嘛!好啦,娘,姐姐,天色不早,你们去睡觉吧,我要洗澡了!”
“你刚好,没有力气,让你姐帮你洗吧!”娘说,我不好意思地,“不用,我没有当众脱光的习惯。”
“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娘嗔怪着,替我把热水一瓢瓢加进浴涌里,说,“你这丫头最近说话颠三倒四的,跟以前可是大不一样了!”
我心里一动,心想是不是被发现是冒牌货了?我不动声色地说:“我哪有?只是姐姐也累了一天了,我不忍心而已。”
娘摇摇头:“随便你!”就走了。木莲把我要换洗的一套干净衣服搭在椅子上,问:“真的不要我帮你?”
“不用,”我逗她,“赶快绣你的嫁妆去吧,秋后好热热闹闹地出嫁呀!”
木莲把一些干花撒在水面上,穿过小厅,到自己屋去了。
木莲刚出门,我就猴急地闩上房门,脱下那身湿了又干的脏衣服,赤着身子,迈进桶里,坐下来,一股暖融融的说不出的惬意立刻从头到脚地涌了上来,贯通全身。水气缭绕,我享受地仰靠在桶的后背上,轻舒长臂拈起一片舒展开来的花瓣,放到鼻尖上嗅,淡淡的清雅香气,自然是兰花喽,“浴兰汤兮沐芳,三尺寒泉兮浸明玉”,我自我陶醉地吟着诗句,开始仔细地搓洗自己的长发、细长的脖颈、柔软的胳臂,对自己嫩白细腻的皮肤而自鸣得意,真得感谢花木兰,给我留下一副魔鬼身材。
接下来是丰盈高耸的……“呀!”我突然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大跳——惨啦,这花木兰还是个没有发育成熟的小丫头啦,我一向引以为傲的动人曲线不见了啦!我懊恼了半天,看来,我还得重新接受自己,重新从十六岁,长到二十二岁。
懊恼完了,还是得接着洗,洗着洗着就忘记刚才的不快了,开始淘气地举起修长的双腿,用脚在水面拍打着水花,咯咯地笑起来。
忽然窗户格楞一响,蜡烛没来由地熄灭了,室内荡漾开一股淡淡的甜香,熏人欲醉。我愣了一下,听到正房的门砰地开了,再接下来是爹的一声大喝:“什么人?”一阵脚步纷乱,由窗前跑到庭院外去了。
我急忙扯过旁边椅子上搭的衣服,掩住胸口,迅速从浴桶中跃出,贴到窗边,屏息听了听,院内静悄悄的,什么都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