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霞光万道。
我跨坐在烈焰背上,踌躇满志,向山上飞奔而来。晓风轻拂人面,马蹄声儿细碎,视野无比开阔,但见风含情水含笑,花争艳草竞碧,只是深秋逐渐来临,山上的枫叶火红胜花,层林尽染。
我马不停蹄,一直跑到那块平坦的山梁上,在上面兜着圈子跑了几趟,十分尽兴,下马将烈焰随意放牧在附近草坡上,之后在梁上一块青石上,抽出龙吟剑一笔一画刻下几个行楷大字:“跑马梁”!
我环顾一下四周,寻找练箭射击的目标,忽然看到一棵大杨树,片片阔叶在风中摇摆不休,绿意凝重,一任阳光的脚尖在叶片上跳着炫目的舞蹈。
我忽然想起春秋时楚人养由基百步穿杨的故事,抿嘴一笑:“好,就是它了!”
我煞有其事地走到杨树下面,把龙吟剑摘下来支倚在树身上,又转身向后,正儿八经用向前用自己的步履量了百步的距离,一个轻飘伶俐的向后转,已从鱼皮箭囊里取出箭来搭在弦上,挽得雕弓圆如满月,瞄准杨树枝上一片树叶,嗖地一声发射出去,叶片应声飘落。
我纳闷地跑过去一看,原来自己的箭恰恰射在叶子的叶柄上,把叶柄给射断了。“没关系,没关系,”我满不在乎地自我安慰,“纯属失手!再来!”
第二箭,倒是射中叶片了,然而箭只擦着个边儿,随之跌落在地,叶子幅度动了几下,安然无恙。不由心中浮躁,接连几箭,情况更糟。我丢下弓箭,一屁股坐到青石上,托着腮帮,自己生自己的闷气,可是又不由自主地为自己开脱,在那里自言自语:“没有什么嘛,我本来就是刘璃不是花木兰!我没必要一定要百发百中!”可是到底心里不甘,所谓失败是成功之母,我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现在看来,毕竟基础还是有的嘛,只是视力和射击精度还有待提高。
左思右想,我还是跳起身来,咬着嘴唇,再次拉弓搭箭练习射击,箭囊空了,就跑到树下捡回来再练,不辞劳苦。或许是我的意志感动了上苍,也或许是心静事则遂,记不清射出多少枝箭,终于,又一次箭囊成空,我把最后一枝箭郑重地射出,紧张地盯着箭羽呼啸飞进,只见箭簇一沉,穿透叶心!
“耶!成功了!”我欢呼雀跃,跑过去把箭全部捡回,重新练习,这一次,我信心倍增,目光灼热而坚定,命中率已经大大提高,足有十几个百分点。
午间,我打开干粮袋,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大喝几口水,靠坐在那棵大杨树下,把剑取过来,缓缓抽出,冰寒之气氤氲弥漫,剑身寒光无可匹敌,甚至太阳都不敢比竞,偷偷地躲藏进云层里。
我终于有了闲暇和安逸的心情好好抚摩我的这把龙吟剑,看剑身轻盈狭长,江水一般的青蓝色赏心悦目,正是我最爱的颜色,且精致古朴,锐利无当,总而言之,十分适合女孩子使用。我眯着眼,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越看心里越喜欢。看那七颗北斗七星状镶嵌的绿豆大宝石,颜色不一,熠熠生辉,映衬得上好的羊脂玉剑柄更加地莹润幽蓝。我情不自禁地轻摩斗身和斗柄,心里默念着七颗星的名字:“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摇光、开阳、玉衡、天权、天玑、天璇、天枢!”
突然铮的一声,我的手指被轻轻弹开,三个金色籀文犹如被利刃切过,从中轴线一分为二,慢慢向两边移去,露出一个不到一厘米的小夹缝,夹缝正中,严密地摆放着一个折叠成十几重的淡青色纸条。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盯着那纸条呆愣了好几秒钟,才用尖尖的指甲将纸条箝出来,就在纸条脱离夹缝的瞬间,小夹缝自动徐徐合拢,竟然一点缝隙全无,与剑柄浑然一体,根本就看不出来。
我的心激动得嘣嘣狂跳,龙吟剑已经神妙无穷,谁知道北斗七星重复抚摩一回竟然有此机关!我强自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四处打望一下,确认附近再无二人,才低下头,两手颤抖着将纸条逐层打开,随着折叠面的一层层开展,我透过纸背依稀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越到后来,这些符号越清晰,直至最后,全张纸片的形状完整地呈现在我面前。纸张厚度极薄,甚至薄得有些透亮,发出琥珀一般的光泽,我都能透过纸面,看到自己在纸下的纤细的手指。
巴掌大的长方形纸面上,密密麻麻,错落有序地画着些米粒大小的人形,十分抽象,皆以线条勾画,或蹲或站,或卧或奔,而即便这几种姿态也并非单一的,而是在基本的姿态中又各有变化,几乎人体所能做出的姿势应有尽有,我仔细数了数,足在百种之多,数到最后有些花眼。
我举着这张画满奇形怪状人形符号的图片,一时手足无措。——这是什么呢?从何而来,是什么人将它苦心慧思安置于此,目的又是什么呢,这些符号究竟有何用处?数不清的问号如烟雾升腾,迷糊了我简单的头脑。“回去问问爹去!”我心里想着,再也坐不住了,跳起身来,跑到梁下山坡上,骑着烈焰一路飞奔回村。
可是家里只有正在赶绣活的木莲,她说:“爹去李广大哥家看李大伯去了!”我急得直跳脚,一会儿在庭院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又跑到家门口等着,终于忍不住了,一口气跑到村口,伸长了脖子向远方眺望。
黄昏时分,爹终于披着一身灿烂的霞光乐呵呵地骑着白雪归来。“爹呀!”我急忙迎了上去,埋怨着,“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有要紧的事情要跟你讲呀!”
爹笑眯眯地下了马:“爹也有要紧的事情要跟你讲呀!”
“什么要紧的事情?人家现在不想听,人家的事情比你的要重要的多啦!”我撒娇地说。
“哦?我的宝贝女儿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等不及地要跟为父说?是不是看上哪个英俊后生,让爹为你作主呀!”爹开起了玩笑。
“什么呀!我现在才没有那心思!”我心里嘀咕着,“我才十六岁呀,按现代的说法,还未成年呢!”
我抢过爹手里的缰绳,替他牵着马,不停地催促:“爹,快点走,我们回到家好好说呀,我实在是等不及了!”
闺房内,我一脸庄重地捧出龙吟剑,在爹的注视下,轻轻按下七颗宝石,再逆着顺序按一次,金籀文中细线启动,那条小夹缝再次呈现,我把那张折叠的小纸条再次取出,递给爹。
爹显然深为震撼,对着那张展开的纸条深思不语。他走到窗前,望着天上一轮明月,背对着我问道:“木兰,你听说过欧冶子铸剑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