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全体也不对,因为花木兰并没有列队军中。本来她身为校尉,是应当参加阅兵的,可是因为她做的一手好菜,已经在军中赫赫有名,上至贺元帅,下至小卒,都特别喜爱她。这次,因为新元帅就职,军中大庆,葛荣副将特别准她不去参加阅兵,而是让她在伙房掌勺,以为元帅准备一席丰盛精致的酒菜。
现在大家终于知道,大军不发,一连半个月停驻黑水河畔的原因:原来贺元帅因饮酒过多,情绪激动,毒箭所致重创复发,必须回国都接受御医救治。之所以封锁消息,一是为了稳固军心,二是怕柔然兵知道内情,趁机再次发动攻击。
李头儿一边帮着木兰切菜,一边感慨地说:“哎呀,才知道什么人该做什么事,这当将领的脑筋,和咱普通人就是不一样啊!以前,凭借着我和妹夫的特别关系,还是窃听到一丁半点的秘密消息,可是这件事啊,竟然是瞒天过海,天衣无缝!”
木兰忙得一头汗,都顾不上擦,更顾不上理他。
“听说这位新任元帅可是当朝的靖安王啊,战功卓著,足智多谋,比贺元帅还厉害呢!”秦帐房一向手高眼低的,今天也放下身份,帮着做杂活。
不甘寂寞的大武和小贵子还是忙里偷闲去校场上看了一眼,此时高声大嗓地边说边走进来。
“哎,花老弟,”大武一眼看见木兰,“我一直以为你是我们营中第一号的美男子了,可你不知道哇——”
“让我说,让我说!”小贵子抢到下半句的发言权,“这位新来的元帅虽然不及你漂亮,可是男人味十足哟,那眼神凌厉的,都能当箭使!”
“唉,你们两个臭小子,说了半天,到底是哪个更美?”李头儿听得有些着急了。
“嗯,不一样啦!”两个臭小子平生第一次摆出认真思考的架势,“花老弟像个文静的大姑娘,经常半天不说一句话,可那张元帅,剑眉星目的,绝对是男人中的男人!如果说一个是月亮,那么另一个就是太阳!如果说一个是花朵,那么另一个就是青松!如果说……”
“哎,够了,够了,你们两个做诗哪!”李头儿笑骂了一句,“都给我干活去!”
正午,元帅营帐副帐。
“怎么,我军中伙夫的手艺竟然如此高妙?”张晓风面对满满一桌佳肴,吃惊不小。
几位陪坐的副将陪着小心:“哪里哪里!元帅是王爷,应当经常入宫品尝御膳房的饭菜,这里地处偏远,物资匮乏,怎么敢当王爷高赞?”
新元帅没有回答,举筷捡了几样菜略微尝了几口,评论道:“虽然这些菜均同普通食品做成,但是料理方法,比起御膳房的大厨来,一点都不逊色!究竟是什么人,竟有如此手艺?”
几员副将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左副将心直口快地说:“这批新兵里有一个叫花木棣的,人长得好,武艺厨艺双绝啊!”
“花木棣?”新元帅心中一跳,不动声色地说,“看来我魏军营中人才济济啊!”
“不错,不错,可是这样杰出的人才就安排在伙房当差,实在是可惜呀!”
“元帅不必过虑。”葛副将微笑地回答,“他在半个月前敌军偷袭那次战斗中,独挡一面,救护贺元帅,已经升为校尉了。”
“好。看来这个花木棣,到是个忠厚老实之人哪!”新元帅说,“都当军官了,还能放下身份到伙房当厨!”
“还不是因为元帅到任嘛!”几位副将说,“所以今天上午特地抽调他,到伙房做菜的!”
新元帅心里说,怪不得一队队士兵看过去,都没有看到那丫头,原来是跑到伙房去了。可他脸上没有流露出来,举起酒杯说:“来!各位,张某初来乍到,还有很多军中事务未及熟谙,还望各位多多配合,杀退敌军,以报圣恩!”
酒过三巡,左副将忽然想起似的来说:“禀元帅,您昨天叫我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是谁?”新元帅迫不及待地问。
“就是这人人皆知的花木棣花校尉啊!”左副将说,“此诗名为《敕勒歌》,是花校尉到军营报到的当夜,即景而做的。还配上曲子,已经流行军中,我是个粗人,直到昨晚一打探,才发现除了我,已经是军中尽人皆知了!”
新元帅脸上惊骇毕露无遗。
夜。
“禀元帅,花木棣校尉来了!”值班兵曹毕恭毕敬地在元帅帐外禀报。
“让他进来,不,请他进来!”年轻元帅清朗的声音从营帐深处传来。
“是!”兵曹对木兰礼貌地一笑,“花校尉,您请。”
木兰对他点点头,大步走入元帅营帐。却见里面一员白袍儒将,背对帐口,正在研究行军模型图阵。
木兰掸掸自己的双袖,整理了一下头盔红缨,撩袍下拜:“元帅,骑兵营中军校尉花木棣拜见元帅!”
元帅却并不转过来,只是立直了身子,双肩微耸不停。木兰低头抱拳等了一会儿,不见元帅发话,只好又再次说道:“花木棣拜见元帅!”
元帅依然身躯背着,只是微微向她倾转了一点,双肩抖动得更加厉害了,就好像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木兰不明所以,又有些愠意,心想:“这个元帅好生无礼,竟然如此怠慢,还是有什么毛病啊!”可是自己位卑职微,又发作不得,只好提高声音再叫:“拜见元帅!”
元帅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猛然转身,木兰定睛一看,恍若遭遇雷袭电打,一时惊讶无语。
烛火摇晃,张晓风高大的身影映在帐布之上。只见他俊脸含春,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笑容可掬,长身玉立在咫尺之外,一如初遇之时。所不同的是,手里的黑色大折扇已经换成一本打开的文书。
“你,你……”木兰张口结舌,又惊又喜。
张晓风静静看着木兰,无言微笑,直看得她失语失神,脸儿绯红,垂首低颈,这才好象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双手相搀:“花校尉请起!”
二人并肩而立,四臂互挽,目光对视,恍然坠入梦中。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何夕兮,共此灯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