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夜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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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from 《十年》陈奕迅(《黑白灰》)

捱到午休,好不容易甩开了胶皮糖一样的唐糖。蒋秦和我大老远跑到离文学院最远的商学院餐厅用餐。

“你怎么没告诉我要来这里教书?”气鼓鼓的指控道。

不以为意的揉乱我的头发,他懒洋洋的道,“我跟你提过啊!你都没注意!”

放下筷子,将碗筷一推,我道,“我不吃了。”

嘻嘻笑着将筷子放回我手里,他道,“这套小把戏你都玩了十年啦!换点新花样吧!再说他又不在!”

听得此言,我睫毛微垂,低头掩去眼里的神色。

他笑,在我鼻尖轻轻一弹。“原本就有好几所学校都发了邀请。恰好这边开出的条件不错,他又说你在这儿上学。横竖都是赚钱,既能顺便盯着你,又能借机揩那死小子的油——何乐而不为呢!”

埋头,默默吃完大半碗饭,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最近见过他?”

他说是。“前天才一起吃过饭。他现在是忙人,不比咱们这些闲云野鹤,想见一面,不太容易。”

掩饰的笑笑。不知怎么,嘴巴里忽然充满了紫毒的味道,那条胳膊又出现在眼前,心里一痛,不由地甩甩头。于是我不再言语,只是低头一口一口扒着碗里的碗,却已渐渐不晓得,吃到嘴里的,究竟是苦,还是咸。

而蒋秦,依然懒散的支着下巴,以了然一切且包容一切的目光,淡淡的看着我。那目光,竟似藏着悲悯,让我无法与之对视。

只一瞬间,我突然无比讨厌起心理医生这个行当。

吃过饭,蒋秦提议出去走走。于是两人缓步走在校园小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昱嘉学院的绿化在全市各大学校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也因此,处处有树木,处处有荫凉。即使在这六月的日头下,也不觉得晒。

刚走到一株茂盛的白桦树下,电话响了,接起来,是唐糖。她说,接待处有人找。

“学公办说是个男的。会不会是杜哥哥?”她补充道。

我有些怔忡。说实话,现在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我对蒋秦说,“好像是我哥,你跟我一起去吧。”

蒋秦笑笑,揶揄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

我没搭腔,装作没听见。

然而接待室里等着的,并不是杜睿添。

许是出身的关系,江若凯身上的警服在我看来竟有些刺眼。

“你来干什么?”皱着眉,我的口气不善。“该不会是件件案子都要警民合作吧!”

他笑笑,“小丫头,你不觉得只有警民齐心,才是天下太平的根本么?”

冷哼。唇角故意扬得高高的。

一旁的蒋秦突然用兴奋的变了调的声音冲口道,“小江?你是江若凯?”嘴巴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蒋秦!医大心理系的蒋秦!”

眉毛轻挑,江若凯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当然记得。真是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后来出国了?几时回来的?”

自顾自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蒋秦道,“是出国了。去了美国,才回来没多久。混了有些年头了,可还是觉得自己适应不了那边的快节奏。”说着,他话头一转,一把抓过我。说,“这世界还真是小!你和蓂子居然认识啊!喏——”他指着我,“这位小妹妹,就是当年我治愈的第一个小病人!你们不是都嚷着要见一见么?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是她?”鹰眼里悄无声息褪掉所有颜色,只余犀利和探究。“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听闻此言,我微微一怔。上次生病住院,似乎也听江医生和杜睿添说过同样的话。只见蒋秦神色里也透着说不出的古怪,似有些紧张,又有些小心翼翼。

半晌,他问,“你姐姐……绮梦,她现在好吗?”

点点头,江若凯道,“还好!她在市立中心医院上班,现在已经是主任医师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动,脱口道,“江医生是你姐姐?”

他笑,冲淡了唇角的阴影。“傻丫头,当然是我姐。你以为是什么关系?情人?”

被他一语道破心事,我脸上一红,下意识躲开他的目光。想起那些日子对他们三个关系的猜测,竟然是错误的,不觉有些失落。

有些差异的看着我,蒋秦道,“蓂子,你不会是连绮梦都认识吧?”

点头,笑笑,我说,“前段时间住院,江医生是我的主治医生。”

Athena西餐厅。

绮梦。

江绮梦。

我在心中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同时暗暗打量她。

脱下白袍的她,纤弱到让人丝毫无法将她与手术台上见惯生死的医生联系在一起。

若我在宣颖姿面前是只丑小鸭;在她面前,便是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这种感觉并不单单是容貌上给人的冲击。

论漂亮,她不及宣颖姿;论可爱,她不到唐糖的一半。

然而她只是静静的坐着,浅浅的笑着,幽幽的蹙着眉,也能让周围的人,蒋秦也好,江若凯也好,甚至是我也好;莫名的觉得安心,仿佛生活便是这样就好。

中午,蒋秦自作主张安排了今天晚上的聚餐。

他说,蓂子,一起去吧!

本来是可以拒绝的,他们三人的重逢与我并无多大的关系;然而那句“当年的那个孩子”,像一根逗弄着猫咪胡须的毛线绳,撩拨地我失去了往常的自制。

事不关己才可以高高挂起。

与我有关的,我不得不,也必须在意。

坐在他们身边,我安静的沉默着。

话题,几乎都在蒋秦和江医生两人之间展开:旧日趣事,老同学,别后种种境遇。

但是,听得出,他们都在小心翼翼的避免提到一个名字。那个我想听,却又害怕听到的名字。

江若凯和我,这两个尽职的陪客,各自埋头解决着盘里的食物。

Athena的牛排一向有好口碑,只是今天可能主厨有些心不在焉,七分熟的牛排竟然只有三分的火候。微微透着红血丝的肉片让我不得不努力克制反胃的冲动。握着刀叉抉择良久,终是敌不过心中的梦魔,悄无声息的放下餐具,专心听他们讲话。

然而几乎在我放下刀叉的同时,江医生就发现了异状。

“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不舒服么?”她道,居然心细如发。“还是吃的东西不合胃口?我看你盯着食物好半天了,都没动。”

看到我盘子里的猩红一摊,蒋秦了悟的拍了拍额头。刚要说什么,江若凯已将自己没动过的那份与我交换。

“她有晕血症。”蒋秦赶忙解释道。

本以为江医生会追问,不想她却以了然并且带了怜悯的眼神微笑着看我。

我心里一颤。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难道她——知道我会晕血?

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江医生淡淡的笑了,“我们跟你哥哥从前都是好朋友,你的事情,听说过一些。”

勉强挤出笑,不知该做何回答。

我从来不惯被人看得如此透彻,没有秘密,无所遁形。好像被剥光了衣服,无助的袒露人前。

如今这般,让我觉得全身都不自在。

又过了一会儿,江医生看看表,说,明天早上还有个会诊。得走了 。

蒋秦看看江医生,又看看我,颇为为难。

我料他还有话想跟江医生单独谈,便说道,“蒋大哥,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江医生不同意,说天这么晚了不能让我一个人走。

正在为难中,江若凯出其不意的说,“我送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