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不是只红酒杯,狂欢换一次醉,醒来后夜更黑
——from 《快乐练习曲》周传雄(《快乐练习曲》)
无名指上的戒指亮晶晶,我的心情也是亮晶晶的。
夜里睡着了,嘴角也忍不住上翘。
杜睿添。哥哥。我的爱人。
如果时间能够在这一刻停顿,又或者世界在这一秒毁灭从此重归洪荒,我也不会凝眉露出丝毫犹豫。
这样的心情,于我,这一生,恐怕再无法体会第二次!
嘴角微微上翘,心像燃放着烟火的夜空,斑斓而如梦似幻。
人在幸福中,常会得意忘形。
得意忘形之后,便是乐极生悲。
显然,是我忘了,在叶蓂子的生活中,本不该有极乐的色彩——
我的好心情,在第二日早饭时的餐桌上戛然而止。
因着从来没有佩戴首饰的习惯,全身上下唯有左耳上三枚从来不曾除下的钻石耳钉闪闪发亮。也因此,才在桌前坐定,祥叔就眼尖的发现了我手上的戒指。
“很漂亮!眼光不错。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学着打扮打扮了!”祥叔从来不吝啬对我的赞美。
“不过,”他又说,“戒指这东西就不应该自己买了吧!”
笑笑。
指间的光芒越来越盛,像杜睿添深邃的眼神,给我安定的力量。
“哥哥送的。”尽量若无其事的道。
啪——
筷子掷在桌面上发出的清脆突兀的响声截断了我们本来的对话。
不明所以的看着父亲。筷子在桌上打着滚,几番挣扎之后,终于掉落在地上,继续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响动。
他冷着脸,眉间神色带着烦,狠狠的道,“摘下来!”
“什么?”怔怔的反应不过来。
“摘下来!不许戴!”父亲重复着,一字一字。眼睛一直盯着我的手,不曾移开。
“为什么?”
并不知道究竟是哪句话或是哪个举动热毛了高高在上的叶老大。父亲的样子不像是随随便便的发脾气,反倒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下了某种决定。
他不语,拧眉思索着,我也沉默着。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我们一老一少就这样半眯着眼互相瞪视着,谁也不肯退缩半步。
好好的一顿早餐,现在却气氛全无,而且食不知味。
终于,还是我先沉不住气。“爸,”我说,小心翼翼的字斟句酌着,“哥哥和我,打算等毕业旅行回来就举行婚礼。”
“不行!”他的声音像闷雷,脸色坏的可以。“我不同意!你马上跟他说清楚:绝对不可能!你的婚事我另有安排!”
一闪而过的某个字眼让我脸色大变。“另有安排?”我尖锐的,“爸!您什么意思?”
“你别管那么多,总之就是另有安排!”父亲含糊其辞,“你是我女儿,还能害你不成!”
“我不要!”嚯的站起来,气鼓鼓的,“我要嫁给哥哥!我不要您的安排!我爱杜睿添,我只要他!再说,您不是答应过他,等我长大了就让我们在一起的吗?您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胡扯!”父亲火冒三丈,“我答应他?他以为他是谁?他杜睿添不过是我叶家一条狗!我供他吃喝,给他飞黄腾达的机会。没有我叶家,他杜睿添还不一定在哪个阴沟里蹲着!我拿骨头喂狗,难道还要把自己的女儿也拿去喂狗不成?”
父亲说的理直气壮。只觉一阵急怒攻心,我眼前一片漆黑,好半天才顺过气来。
“爸爸,我只爱杜睿添,也只会嫁给他!不要以为一桩别有用心的婚事就能弥补我缺失了二十几年的亲情!如果您真的为我好,就不该阻拦我的幸福!”
推倒了桌上盘盘碗碗,掀翻了身下椅子,低着头恨恨冲出餐厅,迎面便撞到一人。定了定神,面色铁青立在面前,是最不应该在此刻出现的杜睿添。
“哥哥。”心里涌过一阵难堪,眼角不自觉泛红,“我爸,他——”
涩涩露出笑,他的手指滑过我的脸颊。“你先去学校。这边我来解决。”
点点头,虽然心中惴惴不安,但此刻我唯一可以信赖的,便只有他一人了。
……
父亲和杜睿添的谈话未知结果。
只是包括祥叔在内,所有知情人都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放了学回家,父亲的脸仍然像冰柜里新鲜的冰棒,丝毫不见缓和的迹象。
为了避免在餐桌上再发生不必要的争执,干脆借口在学校已经吃过了,道了晚安,告辞闪人。
“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转身的刹那,父亲叫住我。
依言在对面坐了下来,父亲却自顾自喝起小米粥。
我也不急,静静等着,眼光放在戒指上,心里做好打硬仗的准备。
轻咳两声,听得父亲道,“蓂子,我叶金鸿一辈子枪里来刀里去,不说是坏事做尽,也绝不是个好人。但是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就算再机关算尽,也不过是为了护得你周全。”
“我这个爹当得是不够格,可是孩子,你听我一句劝,你跟杜睿添不合适!我是你老子,我给你做的安排,肯定是最好的安排!”
一边唇角翘起,招牌动作重又回到我的脸上。
在可以两边唇角同时翘起微笑之后,如今再做这动作,心里不是不悲哀的。
摇头。坚定的。
“我不要您的安排!爸爸,我不是没有思想不会思考的洋娃娃。我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有自己想要的人生。您都可以不顾他人的感受而选择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呢?爱应该是包容和成全,而不是自以为是的逼迫和一次次弥补式的示好!不要打着爱的旗号却做着伤人的举动!我只要杜睿添。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第一次在父亲面前如此清楚而诚恳的剖白自己,父亲定定的看着我,预料中的暴跳如雷并没有如期而至。但是,在这样的沉默中,我却越来越不安……
这样别别扭扭的日子在我和父亲共同的隐忍中默默持续着。
气压的骤降让杜睿添和我将见面的地点由家里改到了外面。
杜睿添住的地方离我的公寓不远,只有五分钟的路程。唯一的缺点就是离逐日大厦尚有一段距离;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开车也要半小时左右,来回往返极不方便。
于是,一家名为存梦的咖啡屋成了我们消磨时间的最好去处。
存梦面积不大,与逐日大厦只相隔了一条街。店内设计颇具希腊风格,几乎照搬了整个帕特农神庙,因此深得我心。
店主是个大约25,6岁的女子,人淡淡的,即使笑起来也似带了些忧郁。恍惚里觉得似曾相识,却完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同类气质的女子。同样是不怎么爱说话,每次都是一个高个子的调酒师出来招呼我们,一来二去,由陌生变得熟识,偶尔会与我寒暄几句。
“如果只看背影,你和唯的气质真的很相似呢!”
一日晚饭后,店中客人不多,负责调酒的柯轩便捡了把椅子在我身边坐下来,劈头就是一句。
唯,是柯唯。存梦的店主。他们并无血缘关系,却都姓柯。
笑笑。
“品尝一下我新调的酒,”冰蓝泛着红色斑点的鸡尾酒被推到面前。柯轩的长睫毛扇动着,眼睛好像会说话,“冰火佳人!”
冰火佳人?依言举起杯子,透过冰冷的液体看过去,正好瞧见杜睿添由门外进来。
拍拍我的肩膀,柯轩会心一笑,识趣的退回吧台后面。
笑笑。支起头打量着渐渐走近的杜睿添。
十年岁月,他已不是初见时那个青涩的青年人,而我,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只知逃避无力自救的孩子。
以前是他守着我,现在,轮到我来守护他。
“哥哥。”
相视而笑。
刺耳的电话声打破了温馨静谧的气氛——
“好!知道了。”他拧着眉道,“我马上到。”
匆匆收了线,他说,“Party Queen出了点事,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去警察局一趟。”
皱眉。
鬼使神差般的,我说,“我跟你一起去!”
看我坚持的神色,略一迟疑,他还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