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抓住你所有心思却只握住你的小指
——from 《小指》古巨基(《忘了时间的钟》)
一夜的折腾让我像淋了暴雨的落汤鸡,疲惫也狼狈。而且,那一整杯伏特加的余威还在。
由警察局里出来头便开始胀痛。皱着眉,两手在前额拍打起来。
杜睿添的车子就停靠在路边,一反常态的没等我就先上了车,变戏法似的从置物柜里拿出一个微型的应急药箱,里面创可贴,止泻药,速效救心丸,包括止痛药一应俱全。没两三下,他找出一粒芬必得塞给我。
沉默的接过,拿起手边的纯净水正欲就口,他拦了下来,我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保温水壶。
“本来气管就不好,不要总是喝凉的东西。”
挑挑眉,唇角扬起,挑衅的看了他一眼,我说,“无所谓。”跟着便灌了好大一口。
压抑的深呼吸,他道,“昨天的事情,我会处理。”
冷笑,我说,“又没缺胳膊断腿,用不着。”
嘴唇紧抿着,陷入沉默;握着方向盘的两手渐渐收紧,直至青筋毕露,他脸上的线条已经紧绷到极点。
“下次再出去玩,记得告诉我一声。”半晌,他道,声音似半含在喉咙里。
“我打了啊!”眉毛挑高,冷笑着,我说,“你关机了。”
细长的眼里闪过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一瞬间,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比如电话忘了带,或者电池没电了;甚至,哪怕是更拙劣的理由。
然而,他只是沉默着。
酝酿了一夜的情绪终于在此刻达到顶点,狠狠咬着唇,用力拉开安全带,我说,“停车!我要下车!”
“蓂子?”他的眼中闪过愧疚,这次,我看得清清楚楚;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无法忍受。
“你今天不是要去香港吗?现在改签下一班飞机还来得及。”不等他把车子停稳,我伸手拉开车门,他一个急刹车,我借机跳了下去,重重甩上车门,神情像僵住了的石膏像,我说,“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
眉间闪过隐忍,未出口的话淹没在唇角,他固执的将车停在路中央,任后面响彻连天的喇叭声和咒骂声。
仿佛是一场下意识的角力,我们两人隔着车门僵持着。我在等,他也在等。终于,我别开眼,低沉而疲惫的道,“哥哥,我想一个人走走,你先回去吧。”
说罢,扭过头投入人潮。从人来人往的人民大街,到熙攘无比的重庆路,我一个人,一步一步,用力“压”着马路。
杜睿添的香港之行始终没能成行。
因为第二天一早,父亲让他带我去见他。
一如前日,我沉默着,他便连呼吸都跟着淡到无从察觉。唇角撇过冷笑,车子在此时驶入父亲位于市郊的别墅。
穿过黑色的金属大门,沿着低矮的郁金香花田一直向前,绕过巨大的关公铜像,车子停在主楼门前。
现在正是郁金香开花的季节,满园紫色的郁金香,带着若有似无的香气。情不自禁的走过去,小心的避免踩到花朵,慢慢的移动,一直深入到花田的中心。
双手张开,微微闭了眼,仰着脸,太阳暖暖的洒在身上。
我查过紫色郁金香的花语:永恒的爱。
父亲想说他对母亲的爱永远不会变吗?
还是我想的太多,根本没有人会永远沉溺在过去中的。
忘记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活人是死人的影子,而死人是活人永远爱的风景。
如果这句话说得不错,我又是什么?妈妈的影子吗?还是什么?为什么我的爸爸从来都不想要多看我一眼呢?
没给我的自怜自怨留下发挥的空间,一直站在门口的杜睿添打断了我的忧郁。“时间不早了,进去吧。别让鸿叔等的太久。”他说。淡然的表情不辨悲喜。
垂下眼,一言不发的跟在他的身后。
他的脊背僵硬,一步一步,都似隐藏了千言万语。可是,我看不懂,也不想懂。
客厅里的色调以纯色为主。
家具大都是竹制的,简简单单,毫不张扬。竹制的地板,竹椅,竹几,竹子做的壁橱……父亲将母亲生前的喜好进行了最大化的扩展。
这也算是睹物思人的一种吧。
这里,是我父亲的家,却不是我的。
自怜自怨着。
不经意的落在靠近楼梯的窗户上——火红色的窗帘。在周围一片淡雅的布置中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
而且,刺眼。
强忍着心下泛起的不快,走过去,执起窗帘的一角在手中婆娑,纱的手感相当好。
“是我疏忽了。”杜睿添也看到了,抱歉地看着我,“忘了你对红色的东西过敏。我马上找人换下来。”
匆忙转身,差点撞倒从旁边房间里出来的人——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火红色性感睡衣的女人。
“哎呦!”揉着被撞痛的胳膊叫道,低哑柔媚的声音里有着半睡半醒的慵懒。“添哥?一大早就这么火烧火燎的,出什么事了?”
“这是谁啊?”她也看到了我,妩媚的杏眼不客气的在我脸上打量着,俨然一付女主人的姿态。
挑眉。毫不客气地回看她。
这个女人看来有些眼熟,年纪似乎和我不相上下,瓜子脸,杏核眼,就算如此刻薄的盯着我,一双眼仍是带着勾人心魄的媚气,含笑的嘴角似翘非翘,带着说不清的讥诮性感。蓬松的卷发随意的垂在肩上,还有,她有着非常性感的锁骨。还有,锁骨下方,有一点小小的,粉红色的瘀痕。
锁眉,仰着头,我的语气傲慢且带着不悦,“你又是谁?”
“我是……”没有料到我的态度会这么强硬,她微微一怔,随即目光一转,盈盈欲滴的眼波落到杜睿添脸上,“添哥,这位是?”
杜睿添看看她,又看看我,左手放在额上揉着太阳穴,微微叹口气,“蓂子,这位是宣颖姿,鸿叔的……客人。”
客人?
我们三人都是一愣,杜睿添自己也有些啼笑皆非。
冷笑,狠狠剜了他一眼。以为这么说我就不知道那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了吗!
有些无奈的看着我,他一径揉着额头不说话。
“原来是大小姐回来啦。”那女人,宣颖姿,已然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急速的变幻着,语气上却不输半分气势。“哎呀!瞧我这一身打扮,太失礼了,这可怎么见人啊。”边说边向走廊深处的主卧室走去,她的脸上堆着暧昧的笑,“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出来。”
看着她摇摆生姿的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松开手里一直抓着的红色窗帘,边朝里面走边问,“我爸在哪里?”
“蓂子……”杜睿添拦住我,欲言又止。看着主卧室的方向,他硬生生吐出几个字,“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