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麦子的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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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连数日,老于没来骚扰麦子,可越是这样,麦子越是不踏实。她不知道老于要用什么招数对付她。老于表面上粗鲁,实则是一个极有心计的男人。那天,麦子独自一人去了马豆根的坟上。麦子弄不清老于的话是真是假,她想亲自证实一下,一到那儿就不顾一切地挖起来。挖了两下,她忽然想,马豆根死了,她挖出来有什么用?若是马豆根没死,这不成挖别人的坟了?无论如何,老于是不放她走的。老于没有跟来,快逃!这样想着,麦子便绕过村庄,朝来的方向猛跑,是的,麦子要逃,她决不能困在这儿。麦子边跑边回头看,老于没有追来。也不过跑了两三里,麦子突然发现老于竖在路中央。老于抱着膀子,没有表情地望着她。麦子一下就泄气了,她软软地坐在地上,用袖子擦着汗。秋风中,麦子脸颊上跳跃着一抹霞光。老于脸上渐渐浮起一层清晰可见的温情。老于说回吧,麦子顺从地站起来。麦子不想让老于碰她。

晚上,麦子像往常那样没脱衣服就躺下了。麦子实在太疲惫了,躺下没几分钟,眼皮子就厚厚地拉不开了。梦里,麦子拼命地跑着,像一只野兔。可四周是茫茫的草原,根本望不见尽头。后来,麦子竟被浓重的烟雾包围,怎么也跑不出去。麦子想喊,却喊不出声。浓烟钻进麦子鼻孔,她咳嗽了两声,醒来。屋子里烟雾沉沉,老于正坐在炕沿上吸烟。老于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麦子惊了一下,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捆了,而她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被老于扒光。麦子羞愤难忍,骂了一句,眼泪直流出来。老于心硬得很,看都不看麦子,只是吸烟的动作越发猛了。

麦子哭求道,大哥,放了我吧。

一支烟燃完了,老于又接了一支。灯光下,老于的脸青油油的,像是化了妆。

麦子说,大哥娶个好女人吧,我不合适你,我不会跟你一条心。

老于终于回头看了麦子一眼。老于说,我不在乎,只要你别离开。

麦子僵了一下,说,我死也不会同意。

老于叹口气,你是个好女人,可惜……

麦子央求不成,声音便硬起来,你松开我,你凭什么绑我?

老于说,一会儿我会放你的,我还让你离开这儿。

麦子在老于脸上探寻了一会儿,猜测着他的心思。

老于说,马豆根没死。

咚的一声,麦子的心响了一下。她睁大眼睛问,什么?……你说什么?她拼命拽着,眼球才没滚出来,可她的眼肌终因用力过度,弓一样拉弯了。

老于又说,马豆根没死。

麦子问,你说的是真的?他在哪里?快放开我!

老于说,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去哪里与我无关,和你说实话吧,马豆根把你输给我了。

麦子嚷,胡说!马豆根从来不赌钱。

老于苦苦一笑,我骗你马豆根死了,是想让你死心塌地和我过,没想到你这么固执,你不跟我,我骗你还有啥用?我琢磨了好几天,决定放了你,可……我不能白白地放你走,就算一夜,我也要当回你男人,你放心,我说话算数,明天肯定让你走。

麦子惊恐地叫了一声,不,这不可能。

老于说,你看了会伤心的。说着,老于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从信封里抽出一块儿折叠的纸。老于展开,伸到麦子眼前。麦子的目光变直了,她认得马豆根的字,那确实是马豆根写的。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马豆根欠老于壹万陆千块钱,愿将女人杨麦子抵押。纸下面还有马豆根血一样的红手印。

麦子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眼一黑,昏了过去。

麦子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被子。老于依然在她面前坐着。麦子的脸寡白寡白的,冰镇了一样。麦子说,拿过来,我再看看。

老于把纸伸到麦子面前。麦子的目光坚硬起来,在白纸上扎满了一个个窟窿。

麦子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于说,他输红了眼。

麦子说,他去了哪儿?我要见他。

老于说,我真不知道,不过,那个家,他肯定是不回去了。

麦子问,你怎么知道?

老于说,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麦子问,他还说什么了?

老于摇摇头,又说,马豆根是条汉子,眼睛都不多眨一下。

麦子冷笑一声,像是对老于,又像是对马豆根。

老于说,其实想开了,男人和女人就那么回事。

麦子骂,你这个王八蛋。

老于垂下头,不理麦子。

麦子说,你现在就要吗?那就来吧,你说得对,男人和女人就那么回事。

老于坐着没动。

麦子催促道,来呀,你不就图这个吗?

老于说,算了算了,我给你松开吧。

麦子脸上擦过一丝古怪的表情,很坚决地说,老于,马豆根把我输给了你,我就是你的女人,就算你是一条狼,我也跟你,我不反悔。

老于怔住,很意外地看着麦子。

麦子说,我愿意做你的女人,可是现在你不能碰我,我给你做饭,给你缝衣服,不过你不能跟我睡一个屋。我要找马豆根,我要听他亲口说出来。找不见他,我不会做你的女人,你要硬来,我就碰死。我说到做到,麦子最后强调说。

老于说,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麦子说,只要他活着,我就能把他挖出来。

老于说,好吧,等找见他,你就知道我没骗你。老于把麦子松开,说,好好睡一觉吧。

麦子独自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套上衣服走出去。秋夜,已杀出彻骨的寒气,可麦子却感觉不到冷。麦子站在院子里,望着满天的繁星,与麦子过去看到的一模一样。那时候,麦子是马豆根的女人,现在,麦子是老于的女人。仅仅几天的工夫,麦子却觉得那是上辈子的事。麦子不知道马豆根这时候在干什么,老于说马豆根死了,麦子悲伤极了,现在想想还不如他死了呢。马豆根死了,麦子还能想他,现在麦子连恨都恨不起来了。就算她有千般的错,他也不该把她作为赌注,她是他的女人,不是一件破褂子。这样一个男人,恨他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