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牵丝戏:半城烟雨半城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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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春烦恼

1935年,春。

初春的沪海还残留着冬天的气息。路上的行人,都还裹着厚厚的棉袄,又或是戴着帽子。仿佛这样,他们就能与这混乱的世界所隔绝了。

法租界,苏公馆。

清晨的小楼,屹立在灿烂的晨光之中。两层别墅的边缘,浸没在阳光中,似乎也泛着一丝暖暖的微光。

一双漂亮的小皮鞋哒哒哒的敲打着实木的地板,从二楼上小跑了下来。二话不说的走到了餐厅,然后熟练的拉开了椅子,开始吃早餐。

两个男人头都没有抬一下,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粥。她端起碗,迅速的把粥给喝了下去,然后拽起放在一边的书包,转身就跑。

“站住!”浑厚的声音几乎是在她抬腿离开的那一瞬间,同时发出的。苏曼云停住了脚步,但依旧背对着那男人。感觉到从背后投来的目光,她不禁觉得后背一阵阵发麻。“转过来!”

男人又是一声,苏曼云听到他略带怒气的声音,也只好转过了身。“大,大哥?”有些不确定的问着他,表情有一些诙谐。“你们小考的成绩,昨天是不是下来了?”

明明是一个问句,苏怀天说的却没有半分疑问的语气,一副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的样子。苏曼云讪讪的看向坐在一边不说话的苏炳全,“爸,你看大哥!我都要迟到了,他还这样不依不饶的!”

她懊恼的跺了跺脚,苏炳全本想只做个透明人,却没想到这不省事的丫头还是把事情给牵到他头上来了。他放下勺子,站了起来。

把椅子给推回去,然后嘴里嘟囔着什么,“今天的粥做的可真不怎么样!”还在厨房里忙活的银心莫名的被数落了,苏曼云见自己的大救星跑开了,也只有坦然的面对苏怀天了。

看到她这副小表情,苏怀天的火气已经下去一半了。却还是忍不住要唠叨她几句,“你说说你!小时候身子若,本就比别人迟一年念书,现在又把成绩弄成这个样子!你是想再留一级,还是想辍学?!”

一说到苏曼云的学习,苏怀天又气不打一处来。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说着。而苏曼云也只能不说话,低着头,乖乖的看着自己的脚尖。“行了行了,上学去吧!”

苏怀天挥了挥手,似是不愿再多说的样子。无奈的用右手扶着额头,看着一言不发离开的苏曼云。如果,她一直活在家人的庇护中,又如何从这乱世里,存活下来?眸里存满了深思,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一个小他十几岁的妹妹!其实再多的心疼,从苏怀天嘴里说出来,也变成了严厉。而苏曼云也并不是不务正业,数学本就很难学,何况她考的也并不是不好,只是苏怀天要求太高罢了。

苏曼云叹了一口气,“银心!我饿了,有没有吃的啊?”刚一回家就开始觅食,脱掉鞋子,惯性的跑到了厨房。“三小姐,老爷和大少爷说今晚迟一点回来吃饭,让你自己先吃。”

她放下了手中的活,转身看向苏曼云。“不用了,等等爸和大哥回来再叫我吧。”她有些丧气,苏怀天早上的话,让她揪心了一天,她转身欲走,银心却叫住了她。

“三小姐,大少爷他不是责怪你,他只是……”“我知道。”她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扯出一个不算漂亮的微笑,算是回应银心的担心。

无力的拖着自己的书包走进了房间,她的嘴噘的都要上天了。无奈的翻开书包,大哥果然不是好惹的。说数学学不好,便也不再强迫她,可这没完没了的法语是什么玩意儿?!

嘴里含着一只笔,她无奈的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卷子。“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帷啊~”她摇了摇头,然后闭目养神。

咚咚咚!!!

三声连在一起的敲击声,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苏曼云。“啊?大,大大,大哥?!”含在嘴里的笔一下子掉了出来,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有些害怕的看着苏怀天。

苏怀天皱了皱眉,原本责怪的话,一瞬间就咽到了肚子里。看着苏曼云清秀的脸庞,他久久移不开视线。“大哥?”苏曼云有些奇怪,苏怀天盯着她看什么?

他回过神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之轻缓,让苏曼云都快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大哥了。“我和爸商量的好久,决定送你去法国。”然而苏怀天的温柔持续不过三秒,一句话立刻把他打回了原形。

苏曼云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却莞尔一笑,“怎么?高兴的傻掉了?”难得露出的笑容,却让苏曼云觉得很鬼畜,“我不要!”拒绝的声音没有丝毫考虑的就从嘴里蹦了出来。

苏怀天的表情有些僵硬,像是在想什么,却又看上去无比的严肃。苏曼云后怕的舔了舔自己的唇,看着前方低气压的他。“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的,明早九点,我会送你去机场。”

说完转身就走,没有留给她一丝丝反应的时间。苏曼云看着苏怀天渐行渐远的背影,无力感再次席卷全身。她扶着书桌的一角,仍然没有回过神。

法国?那个传说里浪漫的国度吗?可是她一个人去法国,会遇到什么?为什么不把她送到二哥在的美国,而要把她送到法国?她不懂香水,不懂浪漫,甚至连做饭也不会,就这样一个人去法国吗?

苏怀天走出了他的房间,表情却有些凝重。虽然隔着一层厚厚的墙,但他依旧感受得到苏曼云的绝望。只是,法国她非去不可。并不是为了她的学习而是为了她的安全。如今的SH已经没有那么安全了。暗波汹涌下,他实在不放心她。可若要她嫁人,她会愿意吗?

他最后看了看她紧闭的房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愿四年的法兰西时光,可以让你长大一些。也希望,在法兰西,你可以收获你最纯真的爱情。曼云,哥哥不是不在乎你,而是,太在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