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牵丝戏:半城烟雨半城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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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血浓于水

苏安阳下了飞机,雇了一辆车,匆匆的往什么地方赶着。是,他虽然不喜欢苏曼云,但是他没必要对她撒谎。他去巴黎,的确是为了带她去英国见一个人。这也是苏炳全和苏怀天的决定,他不需要瞒她。

眼前有些巍峨,有些严肃的建筑却叫他皱眉。圣雅阁大教堂,就是这里了么?

已是傍晚,教堂的门紧闭着。他站在教堂的门前,抬头看了看这雕刻精致的大门。到底是没有伸手去推门,他转过身,背对着大门。心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完全的乱了节拍。

二十年了,二十年了啊!

是怎样的决绝,能让一个妻子丢弃丈夫,让一个母亲抛弃孩子?

苏安阳靠在了教堂的大门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模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讨厌一个那么乖巧可爱的妹妹。

默默的抬起头,向前走去。明天吧,明天再来看看。她总会在的,二十年,只是物是人非罢了。

苏曼云去医务室包扎了一下伤口,然后就回到了宿舍。伊莉娜还没回来,她留了一个便条,叫她回来时不要叫醒她,就上床睡觉了。

她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明明徐啸承是想要安慰她的,却把他自己也搞的那么难过。结果又变成她想要安慰他,谁曾想,她根本就不是个理智的人。一个没忍住,居然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告诉了徐啸承自己的心事。

可徐啸承是谁?是巴黎大学法学系的著名教授,而她就算再努力个两三年,也只能说是法学系的一个学生。所以,徐啸承凭什么没有答应那么多同事甚至学生的追求,而就这样答应她呢?因为大哥么?真是可笑,连这样的事情也想沾沾苏怀天的光么?

她苦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要等伊莉娜回来,跟她诉说心里的悲伤,谁知伊莉娜这夜居然一夜未归。就在辗转反侧之间,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一大早,苏安阳就又来到了圣雅阁大教堂。今天周六,教堂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早课。他怀着惴惴的心,走到了教堂的门前。踌躇的几下,还是推开了门。教堂里的教徒门在做着早课,唱诗班的修女们唱出温婉动听的赞美诗。

苏安阳找了一个不起眼的位子坐了下来,拿出一直夹在胳膊下的圣经,装成一个教徒的模样,混在众人之间。可他始终不是教徒,他来教堂也不是来赎罪的。苏安阳抬起头,看着唱完一首赞美诗的修女门。

她们坐在了身后为她们准备的长椅上,手上翻动着圣经,一副端庄优雅的样子。黑白相间的衣服让她们显得神圣,大家都低下了头,看不清脸,可是苏安阳却一眼就看到了他要找的那个人。

这是直觉,孩子对母亲的直觉。

那女人抬头的瞬间,目光和他有一瞬间的交错。眸子里波澜不惊的情绪似乎起了一丝涟漪,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安阳。闭上眼摇了摇头,又睁开眼,想要把他看的更清楚,苏安阳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了。

早课做完,大家都散了。那女人探究的又看了看那个方向,只是空空如也。她舒了一口气,有十来年了吧,不曾有过这样的幻觉了。如果是她的孩子,二十年过去了,她怎么可能还能认的得?

转身离去,打开教堂紧闭的大门。门外的阳光一瞬间全部撒了下来,照在了门外那个负手而立的翩翩少年的身上。

她愣在了那里,心里的情绪不断起伏着。她看着少年慢慢转过身,暖暖的阳光拂过他的侧脸,又转瞬成空,只将他的轮廓湮没。苏安阳看着她,眼眶有些发红,但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女人低下了头,逃避似的转过身,想要从侧边离去。可是苏安阳怎能就这样如了她的意?

“母亲……”

只这短短的两个字,就好像让她的脚黏上了胶,死死的粘黏在地上。她的身体开始微微的耸动,努力的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这二十年后的再遇显得狼狈。可是她颤抖的肩却出卖了她,苏安阳看得出来,她在抽泣。

纵然铁石心肠,也难挡这血浓于水。“是安阳啊……安阳来看您……”苏安阳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他有些激动,眼眶微红的对着背对自己的母亲说着。沈梦溪不敢回头,害怕一回头,自己就再也无法安心的留在英国了。

她背对着自己的孩子,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无助,多想要回头去抱住他,就像他小时候那样,轻抚着他的头发。可是她知道,她不能……

苏安阳走了过去,再次挡住了沈梦溪面前的阳光。“母亲……二十年了,不管当年发生的什么,都已经是往事了,跟安阳回家吧,好吗?”苏安阳在来之前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如此苦苦哀求一个人,尽管这是他的母亲。

沈梦溪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孩子。眸子里的慈爱,是那么的真切,不得不让苏安阳想到了曾经,又变成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安阳……回不去了……我犯下的错,别说二十年了,一辈子都赎不清了。”

她终于抬起手,纤长的手指在苏安阳的脸上轻轻摩挲着。她贪恋这种感觉,只是这幸福是她自己打碎的,她怎能奢求一切复原?“母亲,父亲他从没有怪过你。曼云在苏家快二十年,父亲从没有哪一天不把她当自己的孩子看待!您究竟在纠结什么?”

苏安阳的一席话让沈梦溪久久无法平息,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放下了她抚摸他的手,难受的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我如何面对苏炳全,又如何面对曼云?你们现在难道不幸福,不快乐么?难道要我回去,告诉苏家人我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告诉曼云她不是苏家的孩子么?”

她悲戚的望着苏安阳同样难受的眼神,苏家是无论如何都回不去的……

二十年前,苏炳全还是军阀手下的一个小参谋的时候,他就已经娶了沈梦溪。年轻的男人难免有些重事业而轻家庭,可他的顾此失彼,却叫沈梦溪无法忍受。她的父亲是晚清的举人,哥哥们都去过国外接受过先进的教育,娶的嫂嫂们也是有着进步思想的女人。

年幼的她接受着当时中国最先进的教育,拥有着最先进的思想。可十八岁那年,父亲却意外的将她许配给了苏炳全。刚开始的日子,苏炳全对她百般照顾,可真叫是琴瑟和鸣。让那时的沈梦溪觉得,嫁人比念书更幸福。

可惜好景不长,苏炳全迅速的升官,对家也是越来越顾不上。而那时的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苏怀天已经十几岁,苏安阳也快要上学了。沈梦溪每日盼着丈夫归来,却只是丈夫的司机来告诉她一声,参谋长今天不回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