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自己的被杀,老实说我也无从讲起。我思考了很久才发现,如果是从杨小雪开始讲的话,条理可能会相对清晰一些。
回想起来,我和杨小雪的相识,似乎真的相当偶然。请注意,我说的是“似乎偶然”。按照我现在的推断,我和杨小雪的见面是躲不过去的,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我平时根本就不看电视,那晚耐着性子看了,结果呢,中国男足在打平就能小组出线的前提下,0:3败给了乌兹别克斯坦,亚洲杯就这么出局了。这让我很是郁闷,感觉胸口那儿有块沉重又粗糙的石头堵塞着。我就下楼了,去了离我家很近的那个酒吧。酒吧的名字取得真是不靠谱啊,叫第八感觉。
在酒吧二楼最东边的那个单间坐下,我犹豫了一会儿,没有要酒,而是对服务员说,给我来一听可乐吧,可口、百氏都成。
服务员说,好的陈总。
我就一愣,仔细再看服务员,是个陌生的女子,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正下意识地用左手捂着自己的嘴巴,而她看着我的目光是虚虚的。
我们见过面吗?你认识我?我问她。
她点了点头,说,嗯,我在北岸公司工作。
女子说的北岸公司,是我的一个分公司。由此想来,她应该算是我部下的部下了。我想站起身来,但只是想了想。我说,哦,真对不起,我一下子想不起你名字了。你在北岸具体做什么工作?怎么又到这儿来了?你坐下,你快坐下,这儿不是公司,你站着跟我说话,我特别不舒服。
女子就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我对面。刚刚坐下,她手中的菜单掉到了地上。她哈腰捡菜单时,我想她应该是个左撇子吧。因为她是用左手捡的菜单,而刚才她用来捂嘴的也是左手。
女子轻轻笑了笑,说,我叫杨小雪,我负责北岸的微机室,我在这儿是做兼职,一周来一次。她说这几句话时,呼吸是急促的,语调就跟着有些发抖,她显然是有一点紧张。陈总您先坐着,她边说边站起身来,我这就把可乐给您拿来。
我说,来两听。
杨小雪把可口可乐拿来时,她看上去已经从容了许多。我说,你要是不忙的话,能不能陪我坐一小会儿?
杨小雪笑了,很舒展和放得开的那种笑。她说,好呀,好呀好呀!
我这才发现,杨小雪大笑的时候,她的两腮上就出现了两个酒窝,酒窝很小很浅,不仔细看就可以忽略不计。我就有些后悔了,不该让杨小雪陪我。说来也真是有点莫名其妙,我没法忍受女人长酒窝。没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我就是不喜欢,简直就是厌恶。我是半年前跟我妻子离婚的。说到离婚的理由,很多人都以为我这是发达了,温饱思淫欲了什么的。而真正的原因呢,是我前妻不顾我的再三劝阻,去美容院做了两个该死的酒窝。他妈的!
我说话的欲望就这样一下子减弱了一大截。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我几乎没有说什么话,更像是个心不在焉的听众。
杨小雪首先跟我做了解释,她来这个第八感觉酒吧是做兼职,并没有影响她在北岸公司的工作。她还告诉我,她来这做兼职,是为了体验生活,从而积累写作素材。她说她正在着手创作一部中篇小说,凶杀题材的,案发现场是在一个酒吧里。她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我已经想好了,酒吧的名字就叫第八感觉。
我想对她说,小说完成给我看看。可我还没来得及张口,一个男人一脚踹开了单间的房门,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而且亮出了一把造型怪异的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