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岗驶往名山镇的这辆客车,现在它爱行驶到哪就行驶到哪。作为一个蹩脚的道具,这辆客车在这个故事里已不再具备任何意义。和你一样,我也关注着二十年前的那个傍晚,叶梦在工厂门前向谢雨飞摇头之后,他们又说了什么呢?
他们什么也没有说。
谢雨飞转身走了,走出十几米又回过身来向叶梦挥了挥手。
叶梦很想让谢雨飞带上他的朋友和同学,去她被劫持的那个地方,看看那个歹徒和英雄怎么样了,叶梦真的很担心那个英雄因为救她而受伤。但是,叶梦什么也没有说。谢雨飞就走了,他边走边哼着一首叫《迟到》的歌: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这首歌,如今听来,简直就是水得可以在里面洗脚,但据说当年却红火得一塌糊涂。
撇下英雄不管,这让叶梦的良心,在此后的二十年里始终抽巴巴的,舒展不开。昨天下午,在那家咖啡店,我问叶梦了,为什么撇下英雄不管?叶梦管我要了一根烟,很是老练地吸了几口,她说:“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来说,还有什么比名誉更重要?”我愣了愣,之后点了点头,表示有保留地赞同。我想你也一定会认为叶梦的话,不是完全立不住脚。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叶梦心不在蔫地工作了一晚,第二天回到家,就让父母给她调到了离家很近的另外一个工厂工作。后来,叶梦听说谢雨飞结婚了。再后来,被叶梦深深爱着的一个男人成了她的丈夫,然后又成了别的女人的丈夫。再再后来,也就是现在,叶梦来到了名山镇的黑龙江边,并且在抵达黑龙江江边之前,回想了一番二十几年前那个傍晚的遭遇。
故事如果到此结束,显然还可以称之为完整吧。生搬硬套一番的话,中心思想就是通过一个离婚女子,在车上回忆二十几年前一段有惊无险的经历,表达了对青春一去不回头的怅惘。
但是,我必须第三次向你强调:这样的故事我绝不会讲给你听,你也不要讲给我听。我在前面已经说过了,我是一家报社的编辑,有那么几年了,我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听人讲经历,然后我再把听到的故事写给读者看。这些年来,我听过太多太多鸡零狗碎的爱情经历,我听腻了,早就听腻了。事实上,叶梦找我的最初目的,也是要给我讲一讲她与前夫间的纠葛。我只能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完了说,讲个高兴的故事吧,讲个惊险的故事吧,讲个听起来像那么回事的故事吧。于是,叶梦讲到了被劫持。
“除了你,这件事我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叶梦的这句话让我感动。
我要的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