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茉儿见我神色,尴尬地一笑,凑到我耳边,悄悄道:“其实和皇上在一起,真的是很开心的!除了晚上!我每次都觉得我是在给自己的父亲强暴!”
我差点失声笑起来,看来杜茉儿真把父亲当做最敬爱的长辈了,却又不得不尽妃子的义务。给自己的父亲强暴?那心里的滋味,估计还真的不好受!
杜茉儿见我笑得暧昧,嘿嘿一笑,忙叉过话题去:“仇澜一向在外征战,这几年我们虽是在一起了,却是聚少离多。这次我回晋州来,一是回娘家探几日,二是想和仇澜聚聚,谁知我前脚刚到,二公子后脚又把他派京城去了,害得我好郁闷,只好在娘家和几个姐妹厮混,也没来瞧妹妹,妹妹不会生气吧?”
我当然知道因了我的缘故,安亦辰自己不肯离府,才将仇澜派出带兵前往京城,遂摇了摇头,笑道:“可见安二公子着实是个不解情趣的。”
杜茉儿妩媚杏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狡黠,她乐呵呵道:“仇澜辛苦些没什么,我们老夫老妻了,有的是长相厮守的日子。若误了二公子的终身,那才叫罪过呢。”
敢情又来了个给安亦辰说情做媒的!我一阵头疼,端了茶来道:“嗯,我最近总不太舒服呢,又想躺躺了。杜姐姐,你是不是喝口茶再走?”
本来聊得好好的,我却突然端茶送客,饶是杜茉儿性情爽朗不羁,也不由微微变了脸色,立起身来笑道:“那么,我先走了。京城那边已经安定下来,仇澜也说一时不打算离京,所以我隔几日动身回京去了。妹妹不舒服,可务要多多休息多多保重才是。”
杜茉儿又向夕姑姑告了退,依旧将靴子踩得笃笃响着,留了一路欢快的声音。
中午时白衣又将药送来,我瞧着他温润却冷淡的笑容,心里直想哭。见他将药端来,忙怯怯地接了,只趁夕姑姑不注意时用乞恕的眼光可怜兮兮地望他。
我不过和安亦辰抱了那么一下,他却生气了快半个月了吧?也真是个小气鬼!
接过药碗时,我的手指触到了他的手指,同时摸着了方方正正的什么物事,正从他的手中无声塞入。
我忙小心接住,若无其事喝着药,悄悄将那物事藏入袖中。
白衣似松了口气一般,微微一笑,退了出去。
那最后的笑容,却已很是温煦,让我心中一荡,忍不住想起二人痴意缠绵如踏云端的吻来。他是不是想告诉我,他原谅我了,或者,他非常想念我了?
只作倦乏卧床,将夕姑姑打发走了,我拿出那物事来,却是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打开看时,只有一行字:“情儿,设法让安亦辰遣你我入京。”
情儿!
我的身体都飘然起来,这是多么旖旎而温柔的称呼!我的白衣啊,到底满心眼里还想着我!
我不明白白衣为什么想让我们去京城,但白衣想着的,我一定想法做到。
傍晚时,我拿了一只长箫,来到国公府的莲池畔,坐在一处山石旁,对了漫池的田田荷叶,夹岸桃花,悠悠而奏。
奏的是一曲《蝶恋花》,曲意却悲思缠绵,乡愁万端。
奏不多时,夕姑姑果然不见了,安亦辰已无声坐到我身畔。
“为什么吹得这么悲伤?”安亦辰担忧地望着我,轻轻道:“倒也似有些思乡愁绪一般。想京城了?还是想……黑赫了?”
提到黑赫,他顿了一顿,那个遥远的北方,从来不在他的控制之下,而京城,却已久属安氏,虽未称王称帝,却已是实际上的一方霸主了。
我缓缓立起,扶了一侧的桃树,轻轻晃动,桃花纷纷而落,如粉色的轻蝶,飘飘舞过,跌于石间。我一伸手,已有几片飘在掌心。
粉红的花瓣,苍白的手掌,不知映照得谁更美艳,谁更凄恻。我一直不知道白衣天天给我吃的药里到底放了什么,我的身体明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脸色始终都是苍白的,如果不涂口脂,连唇边也是青中泛紫,一脸憔悴病容。
“二公子,你说,这花瓣的形状,像不像泪珠?”我嫣然着苍白的笑靥,低低问他:“这花儿离了树,就再也回不去了,很快就会凋零成尘土一样的颜色,是不是?”
安亦辰面容之上泛着纠结的苦楚,好久,才截然道:“栖情,除了回黑赫,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一笑,踩着落花,轻吟我心头想着的词:“永夜恹恹欢意少。空梦长安,认取长安道。为报今年春色好。花光月影宜相照。随意杯盘虽草草。酒美梅酸,恰称人怀抱。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春似人将老。”
安亦辰的眸子忽然亮了:“你想京城了?你想回京?”
我垂了眸,将如梳的长睫阴影投到苍白的面颊,道:“我的病总是好不了,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我不想死在这里。我想回京去,死在我自己的屋子里,也就不算是流落异乡的孤魂野鬼了!”
“你别说了!”我话还没说完,安亦辰已跳了起来,叫了起来。他的眸光如惊涛拍过,浪卷千尺,痛楚、不忍和难堪交织,怜惜而伤感地望着我,全然不见了曾经的优雅温文和雍容自信,好久才勉强镇定住自己,平抑着语调中的颤抖,道:“明天我就带你和你母亲回京。但你要相信,你不会死!到了京城,我会再找别的名医来治你。你会好好的……一直生活在你的昭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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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皎自评:为栖情,白衣终于入世,或者,这才是他一生最大的悲哀。他本该属于幽篁,属于泉林,属于蓝天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