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夫人怔了一怔,鼻尖渗出汗来,尖叫道:“你真给这妖精迷惑得神魂颠倒了?你可知道这臭丫头说什么?她笑话你一介贵公子,死皮赖脸黏住她,好象天下女人都死光了,就剩了她一个,你还非她不娶一般!”
安亦辰将我抱起,小心揽于怀中,冷冷道:“母亲,她没有说错,是我赖住她,不是她赖住我。不管天底下女子是一个还是无数个,我都只要她一个!”
我的心跳在一瞬间似乎要停顿了。安亦辰……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他当了大庭广众承认是他死皮赖脸黏住我,而且不管天底下女子是一个还是无数个,他都只要我一个?他在开玩笑么?可他说这话时显然不像开玩笑,我觉得出他那结实的胸怀起伏着,心跳却已很平稳,平视着夏侯夫人的黑眸极是冷静,冷静而坚持,绝无一丝退缩之意。
那么,他还顾不顾惜他安二公子的名誉和自尊?难道他没有想过,如果我对他无意,他如今当了大庭广众立下了这等誓言,日后岂不是颜面扫地?
我心灵颤抖着,透过安亦辰的衣袍看向白衣。
白衣也正看着我,眸光澄净而温柔,如语如诉。他似在说,栖情,情儿,我也只要你一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白衣,白衣,我深深呼吸着,将眼底的温柔敛去,继续半眯着眼,关注眼前动向。
夏侯夫人显然也给儿子决然的话语惊住,竟然有片刻的凝滞无语,然后,她缓缓走到安亦辰身畔,端丽的面容有些扭曲。
“立刻把这女子处死!立刻!”她的声间激昂而高亢,却似已尽力压制自己不耐烦的愤怒。“这个女人,会毁了你的一生!”
安亦辰并不后退,只将我抱得更紧些,一字一字道:“她虽是大燕后裔,但她绝对不会害我。相反,她救过我。所以,我不许,任何人伤她分毫!”
夏侯夫人凌厉地望向自己的儿子,喝道:“你如此看重一名女子,日后行事,一定倍受牵累!何况,你可曾见过一个沉溺女色的男人办成过大事?为选国公少主之事,我和你父亲已经商议了很久,本来看你行事谨慎,胸怀天下,有意选贤而立,如今,看来不需要犹豫了!”
安氏的少主人!
谁不知安氏如今占了半壁江山,实力足可称王称帝!未来的少主人,实在与一个王国的太子相类了!夏侯夫人居然用这个,来要胁安亦辰!
而安亦辰才华横溢,一身抱负,显然也看重这个,所以一直以来和他的哥哥弟弟明争暗斗,不亦乐乎。他,会为我放下这个么?
我紧紧凝视着安亦辰漆黑的瞳仁。
而安亦辰也似疲倦了,他垂了头,用那双倦乏的眼睛柔和地望住我,轻轻道:“栖情,我先带你回去休息。”
他居然没有回答夏侯夫人的话,抱起我,踏步向回走去,将一众下人和他自己的母亲丢在当场,目定口呆。
母亲也给吓得不轻,正和夕姑姑遥遥望着我们,满脸泪痕地颤着身子,直到我从安亦辰的臂膀中展一个虚弱的笑容过去,他们才松了口气。
安亦辰在我的床边放下我,扭头向白衣道:“白衣兄,请帮看下栖情的情况。”
白衣将手指搭于我的脉搏,眼底已忍不住渗出一抹温柔怜惜来,忧伤地望着我。我一阵心痛,我那有着青天云影般澄澈眸子的白衣啊,他的指肚,似比以往更加冰凉了。
怕给安亦辰看破心思,我将眼神转到安亦辰脸上,望着他有些凌乱僵硬的眼神,轻轻问:“二公子,今天可以带我们离府么?我一刻也不想再这里多呆。”
安亦辰犹豫道:“你的身体……”
“她的身体无甚大碍,在马车上休息也是一样。”白衣抽回手,负手退到一边,答道:“而且我觉得早些离开国公府对她的身心都有好处。”
安亦辰的眼神留连我的面庞,我只用无辜企盼的眼睛回望着他,抽着鼻子,泪意朦胧。
“好,你略休息一会儿,我们下午便走。”安亦辰说着,自己也似下定了决心,因而松了口气一般,扭过头来向白衣道:“白衣兄,今日之事,多亏你及时通传,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白衣淡然道:“不必了,我只是不想我的病人出事,否则我这么多天的努力,算是白费了。”
安亦辰点点头,道:“等她们母亲复元,我不会亏待于你。”
白衣哂笑一声,已拂袖而去。
安亦辰久见他性情古怪,也不以为意。
殊不知白衣的性情古怪,只是对别人而已。他对我,一向是温润如玉,笑语怡人,一双如明珠辉耀的眼睛,早已埋入我心中,在我十四岁那年的春天……
而我也是到此时才知道,原来通知安亦辰救我的人是白衣。
闹到那样不可收拾的地步,能救我的,也只有安亦辰了。
夕姑姑和母亲都对我当时倔强地不肯忍辱认输,以致酿来杀身大祸颇有微辞,只是瞧我给这般折腾惊吓,再不忍心责怪于我。
但直到下午我们起程,安亦辰居然没有埋怨过我哪怕是半个字。倒是我想起他可能因此失去了继承他父亲江山的大好机会,觉得好生遗憾和愧疚。
不知白衣救走我们后,他还有没有机会再挽回这盘劣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