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凤将我半抱半扶上了马,拣起黑衣人裹我的锦被,依旧把我小心裹了,和两名安氏便装高手,缓缓驱马而行,先行带了我离开正厮杀着的战场。
但我们到了前方镇子,连问几个医馆,并未听说有人受伤前来救治,心内不由焦急。
晚凤安慰道:“或者他们避人耳目,找了哪家比较偏僻的大夫家救治了。有仇将军在,公主放心好了。”
我想起安亦辰手下那班剽悍的兄弟,略放开心怀,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晚凤笑道:“我们回了沧北,等了两日也不见公子回来,叫人去打听,发觉公子带了你所行方向竟是越州,非常担心,所以立刻分批乔装重回沧南,一路追来了。”
“嗯!”他们为安亦辰安危深入敌境千里救援,必然也是十分危险。可最危险的,是那叫我牵挂得五脏六腑都扭结起来的安亦辰。我低了头道:“若是你们再早来几个时辰,早来几个时辰就好了。”
若是再早来些时候,安亦辰断不会给折磨到那等地步。如果这次他有个好歹,叫我今生今世,情何以堪!
晚凤眸光闪烁地望着我,迟疑道:“公子……公子应该不会有事吧?他的身体壮实,又有武功底子,只要没有致命伤,应该不会有事。何况仇将军又怎肯让他出事,必然安排得好好的。”
很多时日以后,我才悟出,晚凤此时的话是别有所指,可惜,我只是满心满眼,都是安亦辰沦落马下那惨白温柔的面庞,心痛如绞。
其他人陆续赶来,听说未找到安亦辰,也不见太多慌乱之色,都道仇澜必定带他到别处救治了,因我面色难看,反将我送到大夫处诊治,却道是心力交悴,已牵动胎气,要好生静养。
晚凤已自笑道:“怪不得公子舍了命也要伴在公主身边,原来却是这个缘故。”
众人更是相对而笑,再不多言,只是雇了最好的马车,让我乔装作富家小姐,分派了几个人随在我身后充作家人侍仆,其他人分散开来,或往前方寻找安亦辰和仇澜行踪,或隐在我马车周围小心看护。
那茹晚凤身手之高,不在乃姐之下,本是安亦辰手下一员女将,此时已纯粹充作了我的侍婢了,端茶倒水,洗漱吃喝,服侍得无微不至。
我料他们必把腹中孩儿看作安亦辰的,此时有口难言,只是终日卧在马车中静养,先小心护住了胎儿再说。
到得第三日,终于传来安亦辰消息,却道仇澜担心安亦辰留在宇文氏境内会再出事,为安亦辰处理了伤势,立刻带他从一处小道赶至沧江,从水路赶往沧北了,留下的话,会在沧北的行馆会合。
我但听得安亦辰已脱险,整个心神都松懈下来,再无牵挂,遂只是安心在马车上静养,不几日便觉身体已然平复。但晚凤等一听我要骑马同行,好和他们一起尽快赶至沧北时,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断断不依,只得罢了。
一路俱是马车缓缓而行,再换船行至沧北,等终于到了沧北预定会合的那个行馆,已是十多日之后了。
在众人引领一下,我入了行馆,到得馆内小园中,正要问安亦辰情况时,只听一个醇厚而宁和的嗓音从院中的榕树下传来:“兄弟们,一路辛苦了!”
众人齐声应诺施礼:“参见二公子!”
那人轻笑:“免了。”
榕树下缓缓转出一名男子,随意披一件淡蓝轻袍,身材颀长,风姿俊雅,转眸流光处,一派雍容清贵,却在凝向我面庞时,泛出脉脉如水的柔情和缱绻来。
是安亦辰。他清瘦了,面庞泛着苍白,但依旧明眸闪亮,灿若星子。
他没事,好端端站在我面前,真太好了!
我呆呆望着他,嘴角想弯出笑意来,泪水却已直滚下来。
安亦辰温柔一笑,向我张开了双臂,袍角飞扬,依稀有当日生死相依的温暖随风传递。
我扑了过去,投在他的怀中,由着他紧紧揽住,喜不自禁地向他的部属笑道:“后厅已开了数桌宴席,为大家接风,咱们快去吧!”
他拭了我眼角惊喜的泪水,俯首在我发际嗅了一嗅,方才在众人的贺喜嘻笑间,紧拉了我往后厅走去。
而我已羞得满脸通红,由了他当了众人的面,与我以最亲密的姿态相携相挽,相偎相拥。
宴罢,我才发现行馆里根本没为我另外准备房间,安亦辰直接将我带入了他的房间。
躲闪着他炽热的眼神,我狼狈道:“亦辰,叫人帮我另外备间房吧,我……我不习惯。”
安亦辰半倚坐在窗前案上,侧了脸欣赏着我的狼狈和羞态,语中带笑:“如今他们都已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也认定了你怀的是我的孩子,你说,他们还会不会另外备房?除非他们发疯,不想在我跟前混了!”
“那……那我晚上睡桌边好了。横竖天热得很,不怕冻着。”
我更是尴尬,本能地只想拒绝着将要发生的事。
安亦辰敛了笑,默默望着我,眸中已闪过一抹受伤,低沉道:“不管我是皇帝,还是囚犯,我都是你的夫婿,永不改变。这句话,只是你的玩笑么?”
我一时窒息,心乱如麻,但我当然知道,我并不是玩笑,我只是还没准备好接受他而已。
安亦辰见我不回答,容色渐渐冰冷,忽然低下头,黯然道:“屋子留给你,你睡吧。”
他立起身来,抖落一身苍凉和受伤,缓缓步向房门。
“我没有开玩笑。”我委屈地哽咽,只是没法把我自己凌乱的思绪倾诉出来。
下一刻,安亦辰已冲过来,将我紧拥于怀中,吻住我,由浅而深,渐而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