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吐出一口气,将筷子放下,侧转脑袋,对我的杀父仇人绽开最纯洁无瑕的笑容:“那位宇文三哥,真有叔叔说得那么好么?叔叔可不能为自己的儿子吹牛!不然成亲时叫我发现新郎是个丑八怪,我一定直接将他踹出洞房外去,天天在月亮底下跪着石板路,不许他碰我一下!”
众人都是怔了一下,然后是哄堂大笑,宇文昭更是笑出眼泪来,敲着我的额头道:“栖情,栖情,果然,果然长大了,哈哈……”
我也憨憨地笑,稚气地去拉宇文昭的胡子,叫道:“而且我不许我的驸马留胡子!长胡子的男人看起来真老!”
“我?老么?”宇文昭诧异问一声,又是大笑。
母亲也在笑着,却意味深长凝视着我,四目相对,心中雪亮,亦雪凉。
母亲,我们都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还有雪情,我的亲姐姐,我绝不容许她继续被那般践踏!
满堂的大笑中,似听到什么摔落的声音。
余光瞥处,萧采绎正蹲下身哆嗦着捡拾掉在金线毯上的茶盅。倾覆的茶水渍了大团的褐黄,碧玉盅滚在芜乱的茶叶里,来回晃动。萧采绎五指连抓,却将碧玉盅拨离得更远,还是一个小宫女匆忙赶上前,拣了出去。
另有宫女急急端来热水和擦手布过来让萧采绎洗手,为他重新沏上酽酽的茶来。
萧采绎脸色苍白,额上滴着汗,将手在水里润了一润,迅速用干布擦了,将茶盅紧捧在手中,见众人都注视他,勉强笑道:“只顾笑着,失手把茶盅带翻了。”
母亲尚未说话,宇文昭已道:“没事没事,少年人么,总难免鲁莽些。何况萧家亦是将门之后,与颉儿也算不打不相识,以后要多多亲近才好。”
萧采绎应了,捧了茶盅便喝,却不料是刚端上来的沸茶,顿时给烫着了,忙不迭向外吐着,一时脸又涨得通红,连额前的发丝都掉落下来,显得很是狼狈。
宇文昭已喝命那些宫女:“还不去拿冷茶来!明知是正吃着,冲这么烫的茶来!”
萧采绎看我一眼,低了头道:“没事,没事。”声音却是低沉得很。
宇文颉挑着眉,有些讥讽道:“萧公子剑法精到,平日做事也利落得很,都怪那些宫女们不会服侍呢!”
“萧二公子出身高门大户,哪会留意到这些小事呢?”宇文昭瞪了宇文颉一眼,转身又回到母亲身畔,拍拍母亲的肩膀,笑道:“如果咱们的孩子能成就一对,也是一桩天大的好事啊,婉意,你说呢?”
母亲神色不动,低啜了口茶,才轻笑道:“既然宇文大人认为是好事,那一定错不了。我们择日便将这事定下来吧。”
宇文弘掰了掰手指,道:“今天初五,初十应该就是皇道吉日,太后于那日下旨赐婚,一定合适。”
母亲温婉而笑道:“具体日期,且等我和宇文大人商议一下吧。不过宇文家也是高门大户了,想娶走我的栖情,也得多表现表现,可别让我瞧见了你们欺负她!”
宇文昭仔细瞧着我的面庞,呵呵笑道:“一定一定,谁欺负了我们家栖情,我第一个饶不过他!”
宇文颉干干笑一声,自顾喝茶,不说话了。
而我的婚事,便已在这一日的餐桌上,草草定下。
[下次更新:7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