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等缓过来,便已将手边的奶茶连茶带碗掷了过去,昊则伸手一挡,击开了碗,却被乳白的茶水淋漓了一头一脸。
我还不依不饶,叫道:“昊则王子,你没事拿我开什么玩笑?是觉得我们母女千里依傍于黑赫,就应该嫁给黑赫人了么?”
母亲急叫道:“栖情,住口!”
转而折过身去,笑道:“大汗,栖情年幼任性,不懂规矩,您不要与她计较。”
钦利可汗笑了一笑,望了我一眼,又盯住昊则。
昊则抹着头上的奶茶,哭丧着脸道:“我……我不要娶栖情了。”
一旁已有人笑着圆场:“可见得都是小孩子了!瞧这别扭闹的!”
雅情一厢叫人扶了昊则去换衣裳,一厢冲钦利可汗笑道:“可不是么,都是小孩子心性呢,……等都大些再说吧!”
还等大些再说?难不成连姐姐都打算把我扔给那个小屁孩?
我推了碗,站起身来,当即借口身子不适离开宴席,把大燕公主骄傲不羁的背影冷冷留下,再不管他人是何眼色。
第二日天未明,昊则就站在帐篷外等着了,说自己喝醉了,连声赔着不是,我把他耳朵足足拉成了平时的双倍长,才算解了气,将此事揭过不提。
从此,再没有人向我提过婚姻之事,眼看我顺顺当当如春天的笋尖般越窜越高,转眼亭亭玉立,比母亲都窜上一头了。
按照大燕的纪年,该是永宁五年初春了。塞北的初春,依旧寒风呼啸,草木昏黄,不见一点绿意。若在京城,一夜细雨润下,应已可见星星点点的幼绿四处萌发了。
便是在那等昏昏黄黄的草地间,我们迎来了回雁关太守孔衡的使者。
钦利在他那足以容纳千人齐入的奇大穹庐中接见了使者后,立刻将我和母亲请了去。
“岳母大人。”钦利可汗待我们坐定,立刻道:“有了少帝消息了!”
少帝自然是指我弟弟君羽。母亲立刻面色转白,呼吸急遽地站起,叫道:“他在哪里?”
那位使者闻得我们便是当日的太后和公主,立刻快步跑来,葡伏于地,以大礼觐见:“小人杜勃参见太后娘娘,衔凤公主!太后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自到了黑赫,我们虽然依旧被称作太后、公主,但早知会了众人,将一应的繁文缛节尽皆免了,而钦利等对于中原礼节毕竟不是很熟,相处时日久了,也只当作亲戚看待,这些礼节,也在不知不觉间给略去了。此时给这使者杜勃行了君臣大礼,方才恍惚记得自己的身份,曾是大燕国最高贵的女子。
“平身吧!”母亲凄凉一叹:“国事至此,这些虚礼,也……不必了吧?少帝现在在哪?”
杜勃立起身来,回道:“禀太后、公主!陛下目前就在回雁关!”
“回雁关!”在中原看,至回雁关已是极北,出关便是塞外,关名回雁,自是指北地酷寒,大雁飞至此地,便不再北行。
但一转眼,我们竟已在回雁关以北的黑赫呆了近三年了。
杜勃继续解释道:“宇文氏与安氏为了争夺京城重地,已经打了大半年了。今年过了元宵,宇文昭带着陛下决定御驾亲征,结果在落霞山中了安亦辰的埋伏,陛下在将领保护下匆忙突围,因南方路断,只能沿北方要冲向前赶。咱们孔太守一向忠于大燕皇室,闻知后立刻带兵前去相援,总算将陛下安然带回回雁关了。陛下一听说是回雁关,就问起距离黑赫的路程,言下之意,对太后和公主几欲思忆成狂了,只是不能确定太后公主是否还在黑赫赫,否则只怕已亲自赶来了。!”
君羽弟弟!
不管他是皇帝,还是宇文昭的傀儡,总是我最亲爱的弟弟!我立起身来,已禁不住眼眶发热。宇文昭,安亦辰,居然那样的凌逼欺负我的弟弟!
而母亲已经满眼泪花,只强忍着不肯失态,沙哑着嗓子问:“回雁关,离这里有多远?”
钦利可汗答道:“如果是快马,从东南方插过去,越了大青山,便是回雁关了。若是快马加鞭,四五日便可到了;若是马车,就得从另一侧绕过去,至少也得十来天路程。”
杜勃慌忙道:“回雁关地处边境,人贫地瘠,是以虽然群雄并起,却也很少人觊觎此地,因此咱们孔太守才能凭了五千人马坚守至今,只向吾皇效忠!但此时陛下亲至,只怕各路豪雄,再不肯轻易放过回雁关了!”
回雁关地处黑赫、大燕交界处,正是两国交战时的军事要塞;但目前黑赫对中原形势袖手旁边,并无用兵迹象,故而回雁关未必是肥肉,但我弟弟一定是。宇文昭有他,才算有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本钱。广袤的中原大地,一样还有许多如孔衡这样的将领,效忠着名存实亡的大燕王朝,效忠着皇甫君羽。
所以,宇文昭不会放弃他,而安氏、浏王若有时机,必杀他!
钦利可汗的目光中,已有火光曜曜:“你是说,目前少帝有险?”
杜勃擦着汗,道:“我们孔太守的意思,目前黑赫兵强马壮,骑兵如云,如能将少帝送往黑赫来,再有回雁关军马作为翼护,则可保陛下无恙,再徐图后谋也是不迟。”
把君羽弄到黑赫来,本就是我一直以来的盘算,此时听了,已急急向钦利可汗道:“既是如此,姐夫,能否即刻派兵前往回雁关,接我君羽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