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你想说什么……”看着地上鬼画符般的轨迹,才辨清它是在写字,我侧了脑袋,站在它的角度,“不理决斗,不识在长城!”
今天的怪事太多,但是白月会写字这件事,我久久无法消化。一匹马会笑,会哭,会生气,会不屑,会写字……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它写完之后,将发钗还给我,前蹄跺了跺地,好像已经做好远行的准备。
我环顾帐篷,发现托盘上还有些吃的,便草草打了包袱,牵着白月,悄悄走出这个小部落。翻身上去,向着那颗紫星的反方向急速奔驰。
风在耳边呼啸,白月的速度就如飞翔,“你是让我勇敢的面对这一切,对吧,白月?”随着它的奔驰,心里渐渐敞亮,如果干干净净的划清界限,便不会那么累了!
树林,河流,草丘……白月不知疲倦,它像是下了决心,要耗尽生命为我做完这件事。泪滴下来时,我没有劝它停下……
决斗的结果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年紫微大帝曾经来过,他并没有放弃!然而,这一切的惩罚,到头来,却证明我们都是无辜的……
本是一个月的行程,仅用了五天,长城脚下的树林中,是一个容纳几万人的巨大营区。中间一个稍大的帐顶上挂着大汉的旗帜,在风中猎猎飘舞,气势非凡。
因为过度的疲惫,白月停下时已经瘫倒,一并将我摔下马,几个大汉的士兵围上来,我顶着几日颠簸仅剩的力气,努力道,“我是兰长公主……”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昏迷了几天,醒过来时,却是一个并不太熟悉,却曾经见过的面庞——卫青?他正微笑看着我,但是看到我清醒,他却慌忙转开眸子。
怎么会是他?这大半年不见,竟多了些几分厚重气息,靠近过来,是浓重的压迫感。“你……”刚要开口,却因为久睡而浓重的晕眩。
努力挣扎起身,力气都已经恢复,只是仍脱不去满身的倦意。他按住我的肩,“稍安勿躁,我去找陛下……”
“陛下?”白月是让我来见济阴王刘不识的!“不,我要见济阴王!”
“济阴王?你确定要见的是济阴王,而不是陛下!”他怀疑的看着我,但是他的眼神却没有任何穿透力,他不敢直视我……是因为被我打败?是因为曾经追捕过我?
无暇探究他的飘忽的眼神,重申,“是!我要见的是济阴王刘不识……”
“好!”他旋身出了帐篷。
这个帐篷比那小部落里的舒适上百倍,也不是躺在地上,而是躺在矮榻上,干净整洁,带着些清新的气息。环顾四周,竟看到床侧的大衣架上挂着一件黑色的龙袍!这是彻的营帐?他御驾亲征?
我赶忙起身,那紫玉石的飞龙珠钗却滑落下来摔在地上,清脆的撞击,没有碎裂,却莹莹闪了一下。
长叹一口气,“凌文,如果你能感觉到,也会觉得这像是一场闹剧吧!不过,做妹妹也不错的,比作情人更长久,不是吗?”胸口泛起一种习惯性揪痛的错觉。
起身,刚穿好鞋子。一个急切的身影闯了进来,扑过来抱住我,“兰,你要见我吗?”济阴王温雅而热切的声音。
我轻轻推开他,以爱人的身份将他细致看过最后一遍,吞下即将流下的泪水,退后两步跪下去,叫出那声痛彻心骨的称呼,“哥——”
他被我弄的不知所措,失笑摇摇头,“兰,你这是做什么?平日也不见你称我哥哥呀,你是捡来的,叫不识……”说着,他要把我扶起来。
我执拗的推开他,“哥,我是妹妹,我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我的话像是雷电击得他倒退了很远,很远……一直退到帐篷口,才发出微弱的斥责,“你说什么荤话?”
“呼延古郎找到了我的生母,是她告诉我的,我是刘武的女儿!”这样勇敢的面对,才是伟大圣媒我的作风,缩头乌龟,躲来躲去的鸵鸟,不是我,尽管痛苦,却很踏实。
“我是妹妹!”我坚定而残忍的重复,硬生生将我们之间所有的情感一并斩断!
帐篷忽然被掀起,霸气四射的身影陡然出现。“怪不得太皇太后一开始那么喜欢你,就因为你和她曾经宠爱的儿子,有着同样的气质吧!”是彻,阴冷,带着一丝了悟的痛快,“很好,那个单于定然有些失望吧,乞丐公主变成私生郡主!”
我没有开口,只是看着济阴王,怕他会无法承受这个事实。
他那英俊的面,此时苍白如雪,仿佛冒着寒气,全身都在颤抖,眼神虽仍是看着我,却已经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不可能,不可能,太皇太后说过,先帝有一个眉间带幽兰的妃子,你和彻是亲兄妹才对!”
彻倏然揪住他的前襟,“朕不准你这么说!那个妃子已经承认她是皇叔的骨肉,你还狡辩什么?是爱她爱的太深,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吧!哼……当初把她送去匈奴,就是因为太皇太后拿这件事来堵朕,如果她今生与朕无缘,朕把她送走,也要阻止你们在一起!”
时间瞬间凝固,平阳公主府的那一幕歌舞升平的景象,重又闪现在脑海。我忽然明白了当时彻的装醉,他是要麻痹自己!
太皇太后阻止济阴王带我走,她曾说,“兰是你的堂妹,你们不适合!虽说兰是外面捡来的,但是,难保不是先帝在外风流留下的……”,“不要以为这事就如此简单,宫里人都议论纷纷,你的眉目之间与先帝有几分相像,还是要小心的好,哀家不想让皇室蒙羞!”
原来太皇太后早就知道我的生母,她以为我是先帝的亲生女儿,阻止我与彻在一起……
谁知道我与先帝的想象,仅仅是因为这细微的血缘而至!多么可笑的遗传……
“很好啊!一下子有两个哥哥……呵呵……”我的笑有些缥缈,仿佛从跟遥远的地方传来。“彻,我的白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