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伴我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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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阿耀别》

“阿耀,快点,要迟到了,你再不走我先走了”

“等我一下,马上就来”

我焦急地望着那条细长的小巷子,每天早上阿耀和我都会在巷子口互相等着对方,然后再一起去上学。

“来了来了,着什么急嘛,不就是迟到嘛,大不了罚站,哥们儿陪你就是了”

还没有看到人,阿耀就老远嚷嚷着跑出来了,手上拿着小书包。

“阿耀,把门关上再走”巷子里阿耀的奶奶悠长地呼唤。

“来不及了,奶奶你关吧,我上学去了”

“汪,汪汪,汪汪汪”那只狗叫小黑,是只小狼狗,那时候我站着也和它相差无几,此时它正凶狠的向我扑来,口露獠牙。

“阿耀,你家的狗跑出来了!快拦住它!”

“小黑!回去!”阿耀叫了一声,可是小黑像没听到似的加快速度扑向了我,我不记得我和它有什么仇什么怨,我心想这只狗一定疯了卧槽。

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都不敢跑了,就在原地喊救命了,然后,我就负伤了,手臂上挨了一口,屁股上挨了一口,在小黑没来得及下第三口的时候,阿耀的奶奶踉跄的冲出巷子,慌乱从地上呼拉一把鹅卵石把狗吓跑了,我被咬得血肉模糊的,看都不敢往伤口上看,从地上爬起来就站在原地傻哭,阿耀把书包扔了,跑到我家门口去叫。

“婶婶,婶婶,不好了,嘉豪被小黑咬了,你快点去看看”

“你个死孩子,叫你长点儿心,天天非得等,一起去上学有肉吃是不?下次不许去等阿耀了!上学放学各走各的,听见没有?”

母亲的暴脾气,到今天,只增不减,我很怕她气坏身体,高血压让本就脾气爆炸的她更岌岌可危,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母亲一辈子,唠唠叨叨的啥经都念了,唯独不会念宽心经,与我有关,与父亲有关,也与这个家有关。

母亲在给我清洗伤口的时候也不忘撒盐,伤口很痛,母亲的叫骂却让我不敢哭得太大声,委屈地抽泣更难受,止不住的眼泪流。(小时候挺爱哭鼻子,众人皆知的眼泪不值钱,三言两语哭半天,一点儿不夸张,其实,到现在我还是这样,还是那个爱哭鼻子的我,只是悲伤不再是悲伤,而是一种力量)

父亲把我背到了村头老赵的药铺,路上就一直安慰我“以后上学你要叫阿耀,在家里叫就是了,他家那条疯狗也不拴着,跑出来是很危险的,搞不好就把你吞了,怪吓人的,幸亏你运气好,这次伤的还不算严重,要是下次可就说不好了,知道吗?”

这本来心里就委屈地不得了,这一听到父亲的安慰,不要钱的眼泪就泄了闸。(很多时候一个人还挺坚强,说出来了,别人一安慰,明明可以装作无所谓,但是暖心的话一听见,眼泪和那股鼻酸的委屈,很叫人崩溃)

“够了啊,再哭就不是男子汉了啊,这才流点儿血就哭成这样了,男儿流血不流泪啊。”

越是安慰,就越是哭得厉害,在母亲威严下的压抑彻底爆发了,哭得那是撕心裂肺,抽泣哽咽像是得了哮喘,感觉一口气扯不上来,就要拥抱天堂了。

你是多么怀恋那段想哭就哭想喊就喊的日子,现在,也只有戳中泪点的时候掉几滴珍贵的眼泪,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哭,要喊什么,这或许就是成长,你忘记了哭,忘记了喊,也忘记了怎么去笑。

“别哭了啊,一会儿有零食吃了,哭就没有了,还有,今天你可以请假了,在家看一天西游记怎么样?多好的机会啊,你看你还哭。

就这样,在父亲的诱导下,多年来让我回味的,是母亲狂风暴雨后的春暖花开。(母亲严格激励着我,父亲无所畏惧惯着我,多年不曾变。)

到了诊所老赵又是一番打趣,我对于这种感觉是很不爽的,那就是赤裸裸的嘲笑,老赵和父亲唠着家常,简单处理了伤口后又转去裕隆街打狂犬育苗,折腾半天也没有零食,说是辣条这东西上火,用药了吃不得,回到家也不能看西游记,被母亲软禁。(说好的一切,泡影啊!全特么是泡影,劝你们这些马上当爹当妈的或者当叔叔婶婶舅舅的,别基把再骗小孩儿了,造成的心理阴影面积对未来影响,行为方式,一系列负面因素太多了)

这天假,休的好苦,只想快点儿结束,回到花花草草环绕的校园,那里有沙地,有花园,有小伙伴,还有跳皮筋儿的女同学,虽然没有李倩,没有最会跳皮筋儿的她,没有大声喊起立的她,没有包庇我们不交作业的她,我偶尔会思念那个扎着马尾的姑凉,那是我未曾说出口的初恋。

如今,她,只是我世界里的一个名字。

遗憾,也不过是刚开始彩排就已经结束的故事——十三少

之后我又被小黑“**”了几次,我转身就跑,还是被扑倒,只是都是皮外伤,可是狂犬疫苗还是得打,母亲也是无奈,每次我都在她面前认怂了,又倔强不计后果的去等待阿耀,早上我只要出门,母亲就跑巷口去和我一起等。

“嘉豪,今天我请你吃东西呗?”阿耀这葫芦里卖的啥药啊今天,我心里犯嘀咕。

“我可没零花钱回请你啊,先说好了”

“咱哥两谁跟谁啊,这几天你等我又被狗咬又挨打挨骂的,真是对不起,就别客气了,走吧”

“算你小子有良心,你以为请我吃个辣条就算完啦?我可不是在乎你那点儿破钱,谁稀罕呢”

“是是是,豪哥,那咱赶紧的,到前面小卖部买”

我原以为只是两包辣条,可是当我们都把书包塞满手里还用衣服兜着的时候,我彻底的惊呆了,这么多,带回学校还不够那群饿狼分的。

“阿耀,你是偷家里钱了吧?你老实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钱你用了不怕吗?”

“瞧你说的,我爸爸给的,他这几天每天都给我零花钱的,说不够了再找他要”

“那可是一百啊,你也不能那么乱花吧”

“没事的,你就放心的吃吧,还怕我问你要还是怎么的,走了,再啰嗦就迟到了,等着挨罚吧”

飞奔到学校后,我们遭到了最强烈的围攻,大家都知道阿耀变土豪了,都围着他团团转,他高兴了就大手一挥,大家随便吃喝,慢慢儿的,放学有人帮阿耀背书包,有人为阿耀写作业,都不用零食了,直接是服务一次给现金,长期服务带计帐的,阿耀成了我们中的阔少,为了争取服务费,小金和歪嘴还在背后惹毛了,后来我知道,那种感觉?原来叫做势利。

阿耀欠了很多帐之后跑路了,他不够意思,他这一跑,就没了踪影,他这一跑,就再追不回来

阿耀已经连续几天没去学校上课了,我们只有放学抓住和他玩耍的机会,让他多欠点儿帐,阿耀家的狗小黑也拴住了,再也没有机会向我发起进攻,我也没有机会和他一起上下学,绞尽脑汁地谋取他的福利。

那天中午,我端着饭碗到房间里面爬到窗洞里,土墙的窗户是很厚的,窗洞可以完全容纳我的整个身体,边吃饭边等着,阿耀来了,他搬块土砖头垫着从另一边爬了上来,隔着的这柄墙即是我家的房间也是阿耀家的围墙,我们边聊些扯淡的话题边吃饭,我还记得他把碗里的肉夹给我,我把我碗里的鱼夹给他,那或许就是分享的快乐,我隐约的记得,我喜欢吃瘦肉,他喜欢吃鱼头。

“你为啥不去上学了?以后都不上了吗?成天在家陪谁玩儿啊?”我连问了一串问题

“我也不知道啊,我爸叫我别上学,他给我更多的零花钱,说在家玩儿够了再去学校”

“哦,那我吃过饭上学去了,下午回来一起打弹珠,你还欠我钱呢,记得还啊”

“嗯,下午见,今天下午把赊的全还你们就是了,天天嚷嚷,烦死了”

这是阿耀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下午回来放下书包准备出门的时候,我听到了一群人的哭声,是一群女人,很慌乱,我以为是阿耀的爸妈或是歪嘴的爸妈打架了,(我家隔壁就是他们两家,只隔一丙墙)母亲正带上草帽准备去农田里干活儿的。

“妈,你听,怎么那么多人在哭啊?”

母亲从窗户里看了一眼“我出去看看,你老实在家待着”

“哦,那你快点儿,我还要出去玩儿呢,龙哥还等着”

“就知道玩儿,作业写完了吗?”

“今天作业写完就交了,只有复习”

借口和谎言是很实用的,换着法子的撒谎作业就变得很简单,女同学的借来一抄就完事儿,胆子大点直接给组长打个招呼不交得了。(一点儿不夸张,小学的我们,不知道什么是努力,什么是学习)

不一会儿母亲回来了“你哪儿也别去了,好好儿在家复习!

“嗯,我知道了,那你快去田里忙去吧”

心里其实这样想的?一个人溜出去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回来,拿出书本一副认真的样子,神不知鬼不觉的。

然后母亲接着就说?“我也不去了”

额。。。。。。

这个。。。。。

和想的不一样啊!!!

“阿耀和他爸爸出事儿了,送医院了,听说是服农药”

“他们怎么了?严重不?”

“哪儿那么多问题,我怎么知道!好好儿复习去!”

后来三轮车拉着阿耀和他的爸爸在去医院的路上离开了这个世界,很久很久以后,听说阿耀知道那是毒酒,可是他的爸爸还是灌进了阿耀嘴里,虎毒不食子,原来阿耀成为土豪,是在她妈妈和他爸爸离婚以后,我们仿佛都知道了阿耀有花不完的零花钱的原因,仿佛知道了为什么他不去上学,只是我们只字不提。(死者已逝,哀悼常存)

模糊的笑脸,只愿在天堂的阿耀,希望你一切都安好,我的朋友,感谢在最纯真的年纪,心底有你留下的残存的温暖,仅以此章,纪念每当路过,都会驻足思念的一个友人——卢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