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伴我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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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奶奶》

童年就只有快乐吗?不,悲伤同在,小时候伤心的事会很快忘了吗?小时候的伤心就不叫伤心了?不,有种伤心,伤一辈子,痛一辈子,难受一辈子。(可能这章写的伤感了,但是我所必须要写的,因为,痛,也是回忆的一部分。)

回忆里的奶奶,佝偻的背影,矮胖的身材,还有几顶褪色的圆帽,一根拐杖,就这几样简单的小物件,留下了岁月远逝的遍体鳞伤。

我是听着奶奶唠叨爷爷长大的,我觉得,奶奶的权威就是拐杖,就算爷爷当年参过军,剿过匪,也会在奶奶不断地用拐杖敲击地面之后,对首长奶奶下达的指示唯命是从。

奶奶有三个孩子,都是男孩,爸爸最小,所以我最小【因为年龄差距大,成婚年龄差距小】???堂哥堂姐们都比我大不少,所以我也是弟兄姊妹中最小的,奶奶最疼爱的也是我,每次都会单独把爷爷“赶场”也就是上街买回的零食,烧饼,杂糖什么的,偷偷给我一个人,并且叮嘱我不要声张。

(多少孩子在爷爷奶奶的溺爱下成长,都说不可以溺爱,会把孩子惯坏了,可是奶奶,我多想您再溺爱我多些时间)

奶奶的唯一的兴趣爱好那就是逛庙会,外婆也是,很多老一辈的老人也是(逛庙会是老人们去当地寺庙吃斋念佛,为家人祈福的一种活动)

老人们经常结伴共赴,一起吃斋念佛,好不热闹,迷信在老人们心里不可动摇。(那是老人的信仰,是我们所不能理解的美好期望,他们为生活祈祷,为子女祈祷,他们只希望自己的儿孙能过得好)

小庙在去北边公路的车站旁,第一次进去我就喜欢上了,粗细不一的檀香在香炉里尽情的燃烧,伴随着四周的蜡烛,各种大小不一的泥菩萨表情各异,让大殿充满神圣的气息。

老人们一会儿跪一会儿拜一会磕头,像我们这样的小朋友,是不被在诵佛的时候允许入内的。

所以我们只好一边推桑着一边探头探脑的挤望,诵佛的最后一道程序是磕头,慈爱的爷爷奶奶向殿门口的孙子孙女儿们招手,我们则飞快地跑进去按照指示,腿跪在草墩子上,小手点三下,脑袋点三下,虔诚的模样实在可悲又可笑。

奶奶一边认真的给我讲解各种泥菩萨的名字,一边用手给我比划着,什么文殊菩萨,送子观音。。。。。。

可我在意的,确是那些摆在祭桌上的水果点心。

一串佛珠永远捆绑住了奶奶,捆住的也是记忆里奶奶最后走过的年华,一个笔友说过,人这一生,所有的光环都是借来的(墨轩韵味),我同意他的观点,我把它理解为,人这一世,除了回忆,不论美好的还是痛苦的,我们又能带走什么。。。。。。(活个好心情,做最好的自己,在蜕变的过程中,我们都有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么什么才是最好的自己?)

奶奶的佛珠在我六岁那年停止了转动,但是属于她的信仰影响了我的一生,那是对家人平安最真挚的祈祷和祝愿,我们爱的人一直在身边,可怜成长的路上,有你对这复杂的世界,对这残酷的社会太多的痛恨和抱怨,你越是深入的了解,越是无奈。。。。。。

最后才恍然发现,回归自然,才是你应有的生活姿态,你生存的最安详的方式,其实是平常。

记忆里奶奶的脚步越来越慢了,拐杖也敲击不出当初威严的声响,病中的奶奶用沉重的脚步,忍受着煎熬走完了她在这人世间最漫长的时光。

那双满是褶皱的手再也不能牵着我到田地里找妈妈,满头的白发在吸取最后一丝生命力后枯黄,角落窗台的煤油灯渐渐铺满灰尘,从此不再闪亮

筷子兄弟——奶奶《你为什么会变老啊,我还来不及长大,等到繁华落幕我才知道,我好想你,你可知道,孩子都已经长高,你用思念和牵挂在为我骄傲》

日渐消瘦的奶奶终日躺在病床上,爷爷任我调皮也对我爱答不理,从前奶奶会在爷爷骂我的时候把我护在身后,撕破脸的和爷爷斗争,奶奶偷偷给我的杂糖总是会是爷爷和他争吵的触发点,爷爷总说糖太少,不够分,堂哥堂姐看见了会怎么想,这样的确很不公平,但是奶奶的溺爱,却是我幼小心灵最大的依赖。

那时候有一种药,叫安乐死,医院高昂的费用也无法治疗的老人可以使用,可是做儿女的哪里忍心。

老人痛苦,儿孙也心伤,医生最冷酷的话只有两句,也是家属最不愿意听到的,一句叫“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一句是,“赶紧回家准备后事吧”,奶奶整天嘴里念叨着死亡,她漫长地等待着最后的解脱。

最后这天终于来到,那时候对死亡并没有过多的认知,现在想想,那是留下的人,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

那天家族的人齐聚在二伯家的场坝上,奶奶身下是满是稻草,农村的习俗,奶奶已经只是皮包骨头,亲戚们都围成一个圈儿,跪着哭喊,我心里那时候只有紧张和害怕,没有伤心难过,更没有现在时常隐痛的疤,奶奶想说什么,呼吸很急促,妈妈一边哭,一边大喊着让我快叫奶奶,快叫奶奶,我慌乱吐出的两个字,原来是最后一声送别,奶奶想说的话最终也没有说出来,留恋和不舍的看了这世界最后一眼,尘归尘,土归土。

多年后的电视剧《老有所依》让我对奶奶的思念再次涌现,剧情不断的出现和我生活相似的片段,里面有一段是两个老头儿的对话,大致内容是这样的

“你说人这一辈子你说图个啥?来是两手空空的来,走了也带不走什么”

“是啊,最大的幸福就是走的时候儿孙在你边儿上,走的时候能握着亲人的手,也就知足了”(强烈推荐大家看这个连续剧,会让你内心死灰复燃的!)

简单的旁白却让我泪如雨下,嘴上多想再呼唤一声奶奶,心里却只有一张模糊的脸。

办丧事那时候在我眼里像是酒席一样热闹,不知从何时起,丧事总会给我一种沉重感,一种窒息感,一种对生命为何如此脆弱的慨叹。

很多人,很忙乱,我跪着在灵堂下烧着纸钱,我坚信奶奶会收到的,奶奶在另一个世界会过得更好,童心无伤,也没有泪流满面的脸庞。

奶奶最终的归宿在很远的坟山叫“阿德里”,卢家世代的祖坟都在这里,所以我虽然姓黄,可是族谱上也有个卢姓,名叫诚志,清明节祭祖,刚开始从河边渡船走山路,很热闹,家里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人从天茫茫亮就出发,轻松惬意的感觉像是旅行,现在就算是有车,大家也都忙,一年年脚步轻松了,心却变得沉重。(又一清明过,亦念故人,奶奶,天堂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