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爱?”轻云凄然一笑,喑喑道:“山盟尤在,欢情已薄,昔日多情今日错,但借东风将爱与恨一并覆没……”
轻云痛楚的望着默然不语的翼风,此刻他不再是威风八面的王,不再是温柔的让人心醉的男子,一身破衫,点点污血,垂头丧气,黯然无光。翼风,那些都是你的真心话吗?你真的是这样看待我的吗?你怨我不信你,你又何尝肯信我。你不能理解我的“狠”,你责怪我的“毒”,都没关系,可你怎能那样曲解我?说我为了王妃的头衔处心积虑……你还不如举起你的刀结果了我。翼风!我是那样爱你,爱到心痛,痛到心碎,可终究还是逃不过春尽花落,难道这就是你我的宿命……
翼风痴痴的站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思绪混沌的如漫天飞舞的黄沙。云儿,我并不是成心要说那些话,更不是真的要你走,我只是……只是太难过了。萧望骂的对,我是个混蛋,彻头彻尾的混蛋,我不该怪你,我该怪我自己,如果我能多体谅郦姬一些,多关心她一些,也许她就不会采取这样惨烈的方式自绝。如果我不是那样糊涂,不是那样疏忽,也不会害得你险些丧命……可是,云儿,你可知道,明天天一亮,慕纱一族一百多人都将命赴黄泉,她也是青春正好的豆蔻年华,也有情之所系心之所依,说她狠毒,焉不知她也是一个可怜之人,身不由己的痛又有谁能体会?你既已脱险,又何必置她与死地……你是那样善良的人啊!
屋内死一般的沉静,萧望和莫言是心急如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时间在沉默中如水流去,悄无声息,只有自己知道,兵荒马乱的心逐渐沉寂、茫然,像是长了几万年的荒草。轻云慢慢走向翼风,脚上似缚了千斤巨石,每一步都是那样的沉重。定定的站在他面前,他的气息还是那样的灼热,却不是激情的火焰了。
“翼风,谢谢你,终于肯放了我……”轻云揪着心,咽着泪,尽量让自己不显得十分狼狈。从此天涯陌路,她不想留给他一副哭哭啼啼的怨妇模样。
不,云儿,我不想放手,可是,这样混蛋的一个我,还有什么资格来爱你?原谅我禁锢了你这么久,我以为我能给你幸福,却总是伤害了你……云儿,我放手,放你回到魂牵梦萦的江南,只希望,当你泛舟西湖,望着田田荷叶的时候,偶尔也能想起“掬水苑”那一树梨花,想起梨树下那一刻的温柔……翼风哀哀的想着。
“保重!”翼风极力克制想要伸出去拉住她的手,言不由衷的说着这两个令他万般无奈的字。
“耶律翼风,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难道真的要叫轻云走?你就……”萧望怒目喷火,看来他下手还是太轻了,管他是不是大王,真该一拳把他的木榆脑袋揍的稀巴烂。
“萧望!”轻云高声制止道,眼睛依然一眨不眨的盯着翼风,深深的吸了口气,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道:“谢谢,你也保重。”
双腿迈出门槛的那一刹那,泪簌簌而下,悲伤如倾泄的洪水,汹涌着掀起狂涛怒浪,把所有的矜持、伪装全然冲垮。轻云再也忍耐不住,拔足狂奔。她真不该回来,那时走了,虽然伤心,却不至于这样的绝望。
月儿似乎也不忍见这一刻悲伤,偷偷在云中躲藏。风起,吹着路旁的叶唰唰的响,是挽留还是催促?顾不得那么多,只有拼命的狂奔,逃离这个地方。
萧望狠狠瞪着翼风,一字一顿道:“希望你不要后悔。”说罢转身追了出去。
莫言走到翼风跟前,也是一字一顿道:“大王……你真的很混,你一定会后悔的。”
耶律翼风摇晃着身子,颓然跪倒在地上。走了,云儿走了,郦姬死了,慕纱也死了,兄弟也离我而去了,真的一切都结束了,他的生命里不再有阳光,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他就在这黑暗里忏悔,深深的忏悔,这是他必须承受的惩罚。在他身边的女人,不是死就是伤,他不要再爱,他宁愿孤独,一生孤独……
半个月后,一辆马车出现在契丹与大宋交界的天津城外。
车轮缓缓,赶车的青年男子面色忧郁,要是听到身后的马车里传来咳嗽声,他那修长的眉就蹙的更紧了。
“咳咳……咳咳……”车内咳嗽声不断,越来越厉害。
“呼”的一个看似三十有余的妇人掀开帘子,探出头来,焦急道:“萧望,你快来看看,轻云咳的喘不上气来了。”
“吁……”萧望拉紧缰绳让马儿停下,连忙跳进车内。
只见轻云咳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儿憋的紫红,捂着心口,很痛苦的样子。
萧望心疼道:“你就是要逞强,病成这样还要拼命赶路,再这样下去,只怕没到江南就先……”本想说:没到江南就先把自己的命给送了。终是忌讳,硬生生的把话收住。
“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大宋。”轻云艰难道。
“哎……”萧望唯有无奈的摇头长叹。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犟起来,怕是连九头牛也拉不住。
萧望取出药箱里的银针道:“现在我给你施针,先暂时止住你的咳嗽,上次你大病一场,没治断根,现在成了大麻烦了,呆会儿进了城,咱们找一家上好的客栈,无论如何也要住上个十天半月的,让我替你好好调理调理。”
“就是就是,轻云,不是我说你,再难过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这样自苦,除了让自己更难受,让我们更担心还能怎么样呢?你还指望那个糊涂虫来心疼你吗?”隐娘一旁说道。
轻云疲惫的闭上眼。那个人,是她心上的一根刺,拔不出来,只能任由它痛。
“不,我一刻也不要耽搁了,我想回家,我想家……”轻云虚弱的声音却是坚决无比。
“又来了,你若真想回家,就必须听我的,不能再由着你了。”萧望这次决不再妥协。轻云的病从离开王府的那夜就开始复发,加上一路颠簸,车马劳顿,就越发厉害了,再折腾下去,搞不好就会有性命之忧。真庆幸自己跟了来,不然……萧望心里狠狠一揪,不敢再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