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云一路向东而行,拼命赶路,生怕那恶人就追了上来。
在一个小镇上,轻云用一对玉镯跟酒楼的掌柜换了五十两银子。虽说少了点,可眼下不正缺银子吗?当铺是千万不敢去的,这些个贵重首饰拿去当铺,弄不好就泄露了自己的行踪。所以,不论贵贱,能出手就算幸运了。有了银子,轻云去成衣店买了身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土布衣裳,换下那身灰色的契丹服,带足了干粮,继续赶路。
三天来路过的村镇都不见什么动静,轻云暗自庆幸,也许那恶人没有看破她的诡计,也许他今晚果真带了月华去城南古庙。他会吗?这念头一闪而过,旋即被否认了。她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一个女奴而已,对他而言,女人算什么?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无所谓。轻云不自觉的放慢了速度,抿了抿嘴,或者那恶人并不曾追来,或许她的逃跑,他根本就不在意……轻云茫然一笑,能这样是最好不过了。
但是这样的想法很快就破灭了。傍晚要进益县的时候,轻云发现城门口排了好长的队伍,像是戒严了。轻云牵着马向一个刚从城里出来的老农询问。那老农上下打量了轻云一番,摇头道:“小伙子,我劝你还是别进城了。”
轻云惊问:“为什么?”
老农环顾四周,凑到轻云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出大事了,在抓人呢!”
轻云故做镇定问道:“哦!抓人?抓什么人?”
“听说是个采花大盗!好多女子遭了殃呐!反正,跟你一般年轻,长的又俊的,不管男女,全抓起来了,连我这把老胡子都差点给扯了下来。”老农心有余悸道。
轻云愕然:“采花大盗?老大爷,您确定是在抓采花大盗吗?”
老农直了直身子指着城墙外众人围观处道:“当然是真的,不信你自己去看,悬赏通告都贴出来了,还能有假吗?”
轻云抱拳谢过,拉低了帽沿,低着头,挤进了人群。一看顿时傻了眼。那通告上画的一男一女的分明就是她,不仅形似,连神情也是一般无二,这是谁画的?怎么画的这般相象?还悬赏三千两白银捉拿重犯。轻云恨的直咬牙。他也太狠毒了,不就跑了个女奴吗?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周围的老百姓大多不识字,议论纷纷。
“这个一定是采花大盗,你看他忽男忽女,忽阴忽阳,这采花神功一定是十分了得了。”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子装模做样道。
一旁的人便一一附和。脸上皆露出惧怕的神情来。
“我说这个可能就是江湖传闻的千面变态杀手,据说他每次杀人就要变换不同的模样,但是被杀的人死法都相同,都是被削了鼻子,剜了眼珠,割了舌头,可吓人了……”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大家伙听得寒毛林立,倒抽一口冷气,那神情,仿佛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似的。纷纷道:“但愿官府早日捉到这个恶人,替百姓除害。
轻云听不下去了,她的肺已经快炸了。她不仅成了采花大盗还是千面变态杀手……天啊!楚轻云的名声是彻底给败坏了。这个恶人,这个魔鬼,他就不能放过她吗?路上一块石子,轻云用力踢飞,仿佛这石子就是那恶人一般。
城里是进不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别的路可以去向圣奉州?只是连这小小县城都查的这般森严,别的州县说不定也在悬赏捉拿她了。突然间,觉得有一张无形的网,铺天盖地的袭来,而她就是那只垂死挣扎的鸟。耶律翼风,算你狠!
天色渐渐黑沉,本想进城投宿的,现在也是不可能了。轻云回想起来时在荒郊见到过一个客栈,看来今夜就只能在那落脚了,等天明,再打探去路吧!
夜,黑沉沉地,北风如狼般的呼嚎,路旁的枝桠在风中猛烈的摇晃,像极了张牙舞爪的恶魔。轻云害怕的连脖子都僵硬了,不敢回头张望,眼珠子却是滴溜溜不停的转,脊背上透出阵阵凉意,总觉得身后有一张血盆大口,吐着猩红如长蛇般的舌头波浪般席卷而来,狰狞着要将她吞噬。灯光,终于见到了灯光,昏黄如豆的灯光在暗夜里不安的跳跃着,忽明忽灭。轻云加快鞭子,近了,近了,一串灯笼随风摇摆,“悦来客栈”四个字也随之摇晃。轻云悬着的心总算塌实了。
客栈里冷冷清清,一个店小二自己拎了坛好酒,就着一大盘牛肉正惬意的喝着。轻云咳了一声。店小二回过头来见有客人,忙放下手中的酒肉,拿起桌布往肩上一搭,笑着上前招呼道:“这位客官,是住店还是来点消夜?本店的陈年老窖那可是方圆百里都有名的,要不要给客官来一壶?”
轻云看这小二长的贼眉鼠眼的,心里便咯噔一下。可别是家黑店……但是除了这还有哪里可以去呢?重新回到那可怕的黑夜中吗?轻云有些胆怯,正犹豫不决,只见楼上下来一人,穿着绿袄红裙,乌发蓬松挽起,斜带一朵大红绢花,笑起来,眼如弯月,臃懒的摸样倒显出几分妩媚来。
“哟!来客人了,小二快上热茶,让客管暖暖身子。”说着便拉了轻云坐下。
“是,掌柜的。”小二笑着答道,提溜进了后堂。
原来这个风骚的妇人就是掌柜。看她一双媚眼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搭在肩上的手也不安份的摸东摸西,轻云厌恶的闪了闪,冷冷道:“我要住店,请给我一间上房。”
“客官,别急嘛!奴家这有的是上房,您先喝口热茶,我让小二去收拾好了再请您上去,您说可好?”这夫人似乎丝毫不在意轻云的冰冷态度,水蛇般的又缠了上来。
轻云“嗖”的起身,语气显然有些不悦道:“我累了想歇息了,烦请掌柜带路。”
那妇人也不生气,笑道:“好好好,奴家这就带客官去歇息。”说罢一步三摇的上了楼,还不忘三步一回首,展示她妩媚的笑容,秋波如钱江的潮水汹涌。
轻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虽说是荒郊野店,收拾的倒也整齐。轻云随意的梳洗了一番,尽管腹中讥渴,却不敢用这店中的酒菜,拿出随身带的干粮将就着吃了点。仔细听听外面并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和衣躺下,包裹为枕,又取出把短刀紧紧握在手中。孤身宿野店不得不小心谨慎。
轻云想着明日的路还不知在何处,心里烦乱不堪,不觉的在心里将那恶人骂了千遍万遍。哎!如果没有接波斯的生意,如果没有收三爷的金子,如果……如果没有这么多的如果那该多好,好象这一年来她做的尽是蚀本的生意,连她自己都给赔进去了。后天便是大年初一了,按往年的规矩,一大早就该去庙里上香,祈福。轻云苦笑,年年祈福,年年许愿,可楚家依然多难,大哥失踪,爹爹病重,如今她又身陷契丹……但愿若水和柔烟能平安吧!
恍惚间一缕淡淡的香气飘来,带着茉莉的芬芳,让疲惫的身心倍感轻松,整个人腾云驾雾般轻飘起来,轻云微笑着,坐在云端,望见了西湖,望见了楚家的大宅子,望见了若水,望见了柔烟,到家了……
轻云头一沉,手中的短刀哐当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