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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忠臣向七公主和皇上拱手行礼之后,又端坐于琴前,将双手轻扶琴上,此刻,整个时间都沉静了下来。忠臣轻轻闭上双目,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赵光义见此也觉得稀奇,他第一次见忠臣如此,何以不快点弹奏一曲呢?七公主也同样满怀期望,尽管她那副公主的高贵样子难以褪去,但还是希望忠臣能弹出不一样的韵味来。

稍时,一节拖着很长的音律从琴中拉了出来,环绕于整个寝宫之中,也直刺心灵。这节音律就如同一声凄凉的悲泣,久久无法终止,在这空荡的大房子里和人的心间来回游荡,更觉得空空如也,是因为感伤,或者寂寞?每有人能够说得清楚。

忠臣将手指一转,哭声渐止,随即而来的又是阵阵小泣,抽蓄之音弹发得人心也阵阵颤动。小泣过后,又有一阵秋风袭来,似乎一瞬之间桃花落尽,春去也。满地的辛酸层层叠起,吹不散的是无言也是孤独。

此曲在一种无以复加的愁苦之情中,又被长长地音律收回,末了似乎余音未消,这人间之愁还在萦绕之中。七公主不禁轻拭眼角之泪,一声叹息过后,只觉肠回心倒,一片凄异之音也更加沉重了起来。

忠臣将此曲弹完,慢慢将手从琴上移开,这琴也好像有了生命,弦音还在颤抖。这时,忠臣才慢慢睁开双眼。

若不是赵光义的掌声,真不知道这屋中也要沉寂到什么时候。

“琴医啊,你弹得朕心中好生的悲凉啊。”

“草臣斗胆,让皇上伤心了。”

七公主心中也很叹服,不过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又将俏皮的模样写到了脸上,并对忠臣说道:

“好你个琴医,自称是个医心之人,不仅没能使人觉得心中释怀,相反还加重了阴郁,本公主看你是浪得虚名了。”

“回公主,草民医心,专医伤心之人,公主虽然眼角有泪,只不过是一时动了悲悯之心罢了。但愿屋外的阳光能使公主重获快乐。”

七公主不好意思地又将手拭了拭眼角,“谁……谁落泪了?本公主觉得你的琴音有些乏味,如同催眠一般,使得本公主也有了此困乏之意。”

“是,公主说得对极了,草民只是个行医之人,哪里懂得什么音律,此曲也是通过一首词而来,此词的意境比起草民的琴技胜过百倍。”

七公主甚是好奇,拉着赵光义的手说:“父皇,这琴医真是不老实,又说起大话来了,我们不妨让他将那首词背诵出来,若是一般,父皇可要赐他的罪。”

赵光义最了解这个女儿的心思,越是喜欢之事越要刁难,赵光义也难得如此开心,拍了拍七公主的手,对忠臣说道:

“琴医,就按公主之意,若此词不能打动人心,朕就要降罪于你了。”

“是。”忠臣拱手回应,随即将此词背诵了出来: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七公主低声沉吟,不禁也鼓起掌来:“好词,真是好词啊。”

“如此凄惋之词,词音更是哀思无比。”赵光义眼中放光,走到忠臣跟前,冷冷地说道:“当今世上,能作出此词的恐怕只有一人。”

“是谁?”七公主急忙问道。

赵光义不答,只是瞪着双眼望着忠臣。

“回皇上、公主,能作出此词的人确是非他莫属了。草民那日走到他的门前,就听到这样的诗词,不禁心中升起无限悲苦来,从此之后,草民才知道,这悲苦之心才是人生真情,医治是医治不了的。草民愚钝,若不是听了此词,真不知人心之悲到底何意?”

“那你现在知道了?”赵光义收起了父亲的慈爱之色,君王的威严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是,这人心所悲正是至情至爱的表现,若无真性情,就无悲伤,若无悲伤,人生就残缺了。”

“那按照你的说法,天下之人就得要悲伤过日吗?”赵光义摆了摆衣袖,对此论调极其不满,“从小了来说,若是天下之人都要悲伤过日,那还要你琴医做什么?从大了来说,又要这国家做什么,要朕做什么?琴医,此乃妖言惑众。”

赵光义说着就龙颜大怒,声调中有些狂噪起来。忠臣依旧泰然自若,拱手对赵光义说道:

“悲和喜、愁与苦、分与合、生与死都是人之常情,草民医心,只是将人之悲苦化作一种情绪,而不是放纵其力量。然而人是需要这种情绪的,知悲苦方知欢乐,幸福还能得以珍惜;皇上治国平天下,也是要让天下黎民安居乐业,正是将战争化和平,干戈化玉帛,力量化作情绪。”

赵光义一听此言,脸上的怒容也慢慢缓和下来。七公主见状,立马上前扶赵光义坐下,笑着说道:

“父皇,本公主看这琴医小小年纪却能明白这些道理,实属不易。更重要的是,他能明白父皇治理国家的苦心,真是难得的人才。”随即七公主就翘着嘴巴说道:“只不过这个人一点都不风趣,一副死板的面孔,看了好生郁闷。父皇,叫他退下去吧,以免乱了我们父女相聚的心情。”

赵光义又回到了做父亲的样子,他轻轻刮了刮七公主的鼻子,笑着说道:“古灵精怪。”

“没听到公主的话吗?”赵光义转过脸对着忠臣说道:“还不下去。”

琴音向赵光义和七公主拱手还礼之手,就退了出去。

屋外果然阳光明媚,忠臣也长吁了一口,心中也觉得畅快许多。他走到一池碧湖的亭子下,又从背上取下古琴,慢慢弹奏了起来。

此时,湖面上绽放出点点水花,突然,一颗小石子从水面中腾空而起,速度极快,直朝忠臣的脸部飞去,正在弹琴的忠臣,早已察觉,正要伸出手指去夹住飞来的石子,却望见湖的对岸正是七公主。忠臣心想,“不好,不能让公主知道自己的武功。”随即又将微微抬起的手放下,顺势拨弄琴弦,整个身子不动声色地轻轻挪移了一下,可是那石子还是太快,刷地一声飞来,划破了忠臣的脸。

鲜血立马就滴在了琴弦之上。

七公主甚是得意,施展轻功,从湖面之上飞落亭下,对忠臣说道:

“你果然是个呆子,这么好躲的石子也没能躲过,真没用。”

忠臣站起身来,拱手对七公主说道:

“公主神力,草民哪里躲得过去。却不知公主为何如此?”

“哼,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你早就没命了。”七公主看着他脸上的血,似乎也觉得太过分了点,她边说着边从衣袖中掏出手绢来,“你赶紧擦擦脸上的血,本公主最讨厌血了。”

“谢七公主。”

“哼,本公主可是从小习武,你知道厉害了吧,以后少惹我父皇生气。”

“公主武功盖世,下次哪里还敢?”

七公主正要走时,就回头问道:

“对了,你刚才念的那首词是何人所写?”

“李煜。”

“李煜?”七公主甚是惊讶,“就是那个亡了自己的国家,被我大宋朝俘虏的南唐后主?”

“正是。”

“难怪父皇不高兴的。”七公主望着忠臣又现出了调皮的笑脸,“这次本公主救了你一命,日后可要还的。”

忠臣没有说话,依然是拱着手低着头回礼。

“真是个呆子。”七公主留下这一句,又施展轻功点水而去。

忠臣傻傻地站在亭下,将手绢按在脸上的流血处,不禁闻到了一阵芬芳,令忠臣心中一动。这次心动是千年来的第一次,自从被李昪按排在那秘林之中,自己渐渐老去,又遇到古驰重回此地,忠臣第一次觉得心动了。

他将手绢久久地放在脸上,是悲是喜也说不清了,各种情绪交结一起,李煜、周后、先主的旨意,包括此刻的绵绵情长,都掺杂其中,怎能不说这就似一场梦呢?如若真是一场梦,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