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张目四望,天魁厅两侧及后面尽是险峰密林,别说是马绝不能行,人若隐藏尚可,但带了这几个重伤之人却万万难逃,何况他心只谢飞绝不会抛下前面拼杀的兄弟。当下叫道:“谢兄,这天魁寨除了前面这一条小道之外,就再无出路了吗?”谢飞摇头道:“翠微山除了羊肠坂这一条通道外绵延山外,其余全是密林深壑,断不能令众兄弟脱身。这羊肠坂一路关隘易守难攻,山寨两千多名兄弟又一路驻扎,千数来人绝是攻不进来的,谁知这吕铁衣竟领了一万大军前来,看来今日要血战一场了。”他神色一冷,回头扫了一眼,高声道:“上官大哥他们还在前面,咱们迎上去拼死冲杀,才有脱身之望,若被官兵攻进来困在这里,只有束手待毙。随我来!”说着打马就行,众人正要跟上,林风忽然高叫:“且慢!”
“官兵攻来,必是强努劲箭,咱们迎头冲上,势必伤亡过重。”他马鞭朝右首一处疏林小丘一指:“先在此后隐身,待上官大哥等人退进来之后,你我斜刺里冲下,瞅准了擒他一个要紧的将领,哈哈,最好是那姓刘是总兵。咱们也学学那吕铁衣,到时候可保全身而退!”众人闻言均觉此计大好,月亮笑骂道:“臭书生,鬼主意倒多!”
谢飞略一思索:“林兄弟此计倒也不错。”众人打马上了小丘,选了个既能隐住身形,又能观望来路的所在,静待官兵攻来。
只听喊杀声越来越近,马蹄声隐隐可闻,却被前面一处转弯挡住视线不能看清。一时纷乱之声惊得近处山峰上雀鸟乱飞、兔奔兽匿。众人身在马上,心中皆是怦怦直跳。
马蹄声里,十几骑转过山弯朝天魁厅驰来,雷一鸣瞧见正是诸位寨主,方欲高呼他们上山,林风厉声低喝:“雷大哥莫误了大事!”谢飞脸盖乌云,心知众寨主已被或擒或杀,损了一半,而喽罗兄弟们更是一无幸免。
顷刻几十骑盔甲鲜明的官军也转弯追来,弓弦起处,飕飕利箭直朝前面逃逸之骑射来。上官清与邱志茂几人断后,回身不住拨打羽箭,全身上下血迹斑斑。胡刚在前面纵马狂奔,面上血污狼籍,手中九环大刀已不知去向,只在口中高声大呼:“谢盟主,官兵攻进来了……”一言未毕,一支利箭从后背插入直透出前心,胡刚惨呼一声落马。谢飞身子一震,纵马就要奔出,林风急忙紧紧拽住他手腕:“谢兄,沉住气。”雷一鸣惨声大骂:“****的……”眼中却落下泪来,幸好官军尚远,马纵人呼,倒也不曾听见。
两名寨主纵下马来,扶起胡刚叫道:“胡大哥!”胡刚略略睁眼:“我不成了,快……快报知谢盟主脱身!”身子一软就此绝气。这时追兵越来越多,箭矢更密,断后几骑这时也赶了过来,上官清厉呼道:“上马。”二人方欲起身,一阵箭雨袭来,来不及呼叫一声,几十支箭竟将二人牢牢插在胡刚尸首之上。
谢飞眼中欲喷出火来,身子发抖,眼珠牢牢盯住官军率先追赶一人,只见那人箭不虚发,又有几名寨主翻身落马。这时上官清等人已余十一二骑,驰过小丘,朝天魁厅奔去。眼见追兵赶到小丘之前,相距不过十数丈远,马上容颜相貌已瞧得清楚。
只听谢飞一声大喝,催马如电般从小丘上驰下,林风拍马紧紧跟上。众军官听这霹雳般的喝声,以为中了埋伏,惊得俱仰头四顾,却只见只有两骑迎面疾驰而来,不由心头一松。
谢飞催马急奔,他心中恨极方才箭不虚发那人,怒目圆睁直朝他迫去,一时之间众军也不及放箭。只听吕铁衣高声叫道:“刘总兵,他就是谢飞,太行群盗的大首领!”林风举目望去,吕铁衣挟在追兵之中,正在检视那几名中箭寨主伤势。
谢飞闻言更坚擒他之意,高喝一声:“林兄弟,照应住了,看我生擒此贼!”林风知他心意,纵马紧紧相随。
转眼二骑已距那刘总兵不足丈余,刘总兵却并不惊慌,厉声喝道:“你就是谢飞?”谢飞更不答言,双脚一蹬马镫,身子便如巨鹰一般朝刘总兵凌空扑了过去。
那刘总兵身子瘦削高大,见谢飞扑来,冷笑一声抛去弓箭,右手朝身后一探,一把大枪已擎在手中,只见他手腕一抖,那枪便如灵蛇一般向前攒出,一朵碗大的枪花直朝谢飞面门扑来。
谢飞身在空中,赞声:“好!”左手一伸,已搭住枪头三寸之后,正欲翻腕拿住,刘总兵变招却快,左手一圈,右手一压,已然变刺为挑,枪尖如电般朝谢飞胸口划上。
好个谢飞,手随如意,身似矫龙,左手顺势变拿为推,胸口一缩,大枪已被推出圈外,身子轻轻落在地上。刘总兵只觉双臂一热,手中抢不由自主向外荡去,急忙顺势一个斜云,右手松开,枪尖朝下背在身后。谢飞却不容他喘气,身形又起,直朝马上刘总兵合身扑去。
刘总兵再不敢丝毫大意,他自十九岁参军,领兵二十余年,累升到总兵之职,全凭得是这一手好枪法箭术和作战勇猛,乃三边总督洪大人手下第一员虎将。让他此次进山剿匪本来就浑不在意,觉得是小题大做杀鸡用了牛刀,一路进山又是节节顺利,单凭弓箭就伤了不少天道盟寨主喽罗。此刻遇到谢飞,手中枪差点被他空手夺去,方知是个劲敌,当下将小觑之心尽都收起,打起十二分精神应敌。只见他手中枪扎刺缠圈、拦拿扑拨,使得泼水不入矢石难摧,端的是寒星点点、银光闪闪。谢飞一时竟抢不到他身边。
林风牵了谢飞坐骑,按辔在一侧掠阵,双眼紧紧盯住谢飞三丈之内,以防有人偷放冷箭。此时上官清等人已驰到小丘上与雷一鸣等人会合,检视伤势略略包扎,皆往相斗二人望去。众官兵也已拨拨赶来,将下山之路堵了个水泄不通,却尽息声屏气,注目场中二人马上步下龙争虎斗。
日光正艳,将众军甲色映得闪闪发亮,谷中只有风声松涛和刘总兵不住吆喝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