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两面高峰之上树茂林迷,瞧去一片影影幢幢,谷底长草丛生,水声潺潺不绝。二人当下松开缰绳,追风赶月缓缓前行。走了二三里,一轮半圆清月却自山头探了出来,照得满山空幽,石上溪水闪烁跳跃。林风叹道:“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此等幽景却让咱们今日历了,真是令人感慨惆怅不已!”二人自昨夜遭擒,今日被困一路拼死冲杀下来,又逢狗儿父母双亡人伦惨变,此时当此景致,真是恍若隔世。月亮心中也颇是伤感触动,一月内她姊妹双骑驰骋,昨日还在一起嬉笑怒骂,此时自己和这本以为毫无本事的油滑书生,原来却是混世含光的林风在这幽谷清月下缓辔而行,宝石却被那本来是冤家对头的谢飞舍命救去,此时不知是死是活、身在何处?不由幽幽一声长叹:“不知道宝石……”眼圈一红,垂下泪来。
狗儿一直坐在她身前默默抽泣,闻言道:“姑姑放心,宝石姑姑是大大的好人,一定不会有事。”月亮心中感动,搂住他脖颈轻声道:“狗儿真乖,可你……”她本来要说,“可你爹娘也不是坏人,还不是被官兵都杀了。”话到口边却赶紧咽了回去。林风笑道:“狗儿说得对,宝石不会有事,何况那谢老兄武艺高强,比我厉害多了,定能护宝石周全。”月亮道:“我看那谢飞未必比你……”林风笑了一声:“待明日再寻访他们,我料他们定然已经突围。”月亮轻啐一口:“你又不是诸葛亮,如何知道?”话一出口,想起林风挡箭时口中呼叫“我又不是诸葛亮……”,不由哧地一声低笑。
林风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这时候她还笑什么,当下也不思索:“那刘总兵恨极我和谢飞二人,所以才下令活捉,要不如此,咱们俩早成了一只大刺猬了,还能在这里说话?”月亮一想不由心惊,林风说得全是实情,林风又道:“只要那刘总兵不令放箭乱射,谢老兄身手那么了得,可被我高明多了,定能带宝石逃走!”月亮心中暗暗称是,可情切关心,还是担忧不已。
说话之间,追风赶月转过一处危崖,月光照耀之下,前面两三丈外,黑幽幽一个山洞赫然横在眼前。林风哈地一声轻笑:“扫兴、扫兴,老天爷不让咱们眠风宿露。”当下将高凤英尸首扶稳,跳下马来,手中提了长镐:“你们先候着,待我前去看看这山洞可有主人。”狗儿不解,回头望向月亮,月亮轻声道:“你林叔叔拜访洞主去了,问人家借个宿。”狗儿还是不解,睁大双眼:“这山洞有人住吗?”月亮低声笑道:“狗儿不急,等一会就知道了。”二人抬眼看林风进了山洞,月亮不由心中担忧。
不一时林风空手转身出来,叫道:“好所在,你们过来吧!”月亮策赶月走近,追风随了过来。林风上前抱了狗儿下来,又扶着月亮下马,随后又将高凤英是尸体抱了进洞。狗儿张嘴欲哭,又死命忍住,伸手抹着眼泪,月亮低声抚慰,左手拎了宝剑酒坛,右手牵了他随后进洞。
洞口不阔,洞里却方圆丈许,月光之下,隐约瞧得有烟熏火燎的痕迹,料来必是进山猎人或山客偶居之所。靠石壁铺了一溜石板,上面堆放了一层厚厚的干草,洞中间地上竖垒了三块尺许条石,之间黑乎乎尽是些灰烬柴头。靠着洞口堆着些柴禾枯枝,定是原先宿人不曾用尽的。
林风将高凤英尸体正正停放在中间石板之上,退下磕了个头:“朱家嫂子,今夜狗儿和我二人就在此给你守灵,明日再选个风水好的地方让你入土为安,你就安心去吧!”月亮牵了狗儿上前跪下一侧,狗儿又呜呜咽咽得开始痛哭。
林风却由他哭泣,自起身将柴禾抱来在条石之间架好,从怀中掏出火石打着,不一时生起一堆火来。又将客栈带来的熟肉烙饼拿出来,就着油布摊在地上,回头招呼月亮和狗儿用饭。狗儿抽噎不已,月亮连哄带劝将他拉了过来。林风二人一日水米未进,狗儿也大清早就被擒了绑住。三人腹中都是饿极,当下也不说话,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
狗儿似乎忽然想起什么,拿了一小块肉和小半张烙饼,走过去跪下放在母亲尸体身前,磕了个头转身回来。林风和月亮互望一眼,都是双眼微湿,见狗儿回来坐下,月亮低声道:“狗儿真乖,快吃!”三人再不言语,各自默默就肉吃饼。
月亮吃了一块熟肉,半张烙饼便饱,她掏出手帕擦了擦嘴,问道:“臭……林风,你随身带着火石,难道早就知道今晚要露宿野外?”林风口中不停:“我可不像你和宝石,出门要人伺候。这到处游山玩水,你以为就那么好受?露宿野外,我都记不清这是第几百遭了。”月亮哼了一声,回身拎过酒坛,启封自己先饮了一口,脸一红,将酒坛递给林风。林风却毫不在意,举坛猛猛灌了两口,口中赞道:“好酒、好酒,什么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了。”看了狗儿一眼:“狗儿会喝不?”狗儿口中渴极,答道:“我口渴得很。”林风笑道:“那就喝一口。”将酒坛递给狗儿。狗儿小小抿了一口,却呛得满脸通红,咳嗽不止,二人不由发笑。狗儿吐着舌头,将酒坛朝月亮递去:“辣死了。”林风笑道:“外边有溪水,我带你去喝。”带了狗儿出了洞口,高声问道:“月亮,这马在外面无妨么?”月亮应道:“都灵性得很,不要管他们。”
月亮捧着酒坛看去,心中发羞,方才自己喝了一口递给林风,他却毫无芥蒂地喝了两口,真是难为情死人了。她口中又极渴,只有举起酒坛来欲喝,又拿不准那面是林风所饮之处,犹豫半天,一横心举坛便饮了几口。
片刻听洞外林风和狗儿回来,月亮急忙放下酒坛。二人回洞,坐下继续吃了起来。林风见月亮不吃,口中笑道:“跑了一天,吃那么一点就饱了?莫非是鸟儿变的,快,再吃些。”月亮道:“我吃饱了,你俩用吧。”林风笑道:“那就多喝些酒,这酒喝了全身都是力气,定能治你内伤。”耳边月亮却不答话,林风抬头望去,火光下月亮俏脸双颊绯红、低头不语。林风一愕,笑道:“喝这么点就醉了,要不也到外边喝点溪水,也洗洗这脸上血污。我和狗儿都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