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开往郊区度假村庄的大巴上,我的心里好象揣了无数只小兔子似的,因为,子漠就坐在我身边,他抱着一个大旅行包昏睡着,他的头随着汽车的颠簸而有节奏地晃动着,晃得我快不能呼吸。
他一早就来阿五的餐馆来接我,穿着白色的衬衫和干净的牛仔裤,单肩背着一个大旅行包,小麦色的皮肤在朝阳下格外地让人脸红心跳。子漠就像是在我心里拉着一根线,随时控制我的心跳,让它不规律,让它发疯发热。
我没什么可以穿得出去的衣服,阿五特意给我买了双运动鞋,很简单的一件别人穿过的裙子,背着阿五的旅行包,就这样上路了,本以为子漠带我到镇上逛逛商场就好了,没想到直接上了长途汽车,他说要到郊区的度假村庄住上几天,还说那里风水很好,干净清新。
上了汽车,他就开始睡觉。我激动得不行,紧紧地抓着旅行包的一角,正襟危坐地搭在座位上,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侧脸,时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小村庄,那个为了病危的父亲而退学在家陪伴的少年,他就睡在弄堂的塌子上,呼吸的时候,嘴角的绒毛晶莹地晃动着,而我就那样每夜痴痴地望着他入睡。
“怎么了?怎么哭了?”子漠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睁开了眼睛,望着我一脸泪水地对着他,不解地问。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开心。”我掩饰着,擦掉眼角的泪水。
“傻孩子,开心的话就笑一笑,你这一哭,不会把我哭死吧?”他笑着,笑得暧昧不清,仿似无心,又似有意。
“我……”我惭愧地低下了头,心里的痛处突然像被纠了出来,为什么会这么没出息地哭出来,难道还想重蹈覆辙?还想哭死了别人:“对不起,子漠哥哥,我是个不吉利的倒霉鬼,我、我,你是不是后悔带我出来了?”
“别瞎说了,我没那个意思。”他把头转向车窗,我从车窗里看到他有点疲倦的脸:“看,前面就是度假村庄了,快到了。”他突然把手伸到车窗外面,提高了些音量说到。
我的头突然没来由地剧痛了一下,强烈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失声叫了起来,车上的乘客都转过头看着我,子漠忙把手拿回来扶在我肩膀上问:“怎么了?”
就在他把手伸回来的刹那,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冲前方转角处斜冲了出来,汽车司机猛掉了一个方向,那卡车擦着汽车身飞驰了过去,一个伸手向车窗外扔杂物的乘客凄惨地叫了一声,他的胳膊被硬生生齐刷刷地被削断了。
这就是我们来度假村庄的序幕,我和子漠站在公路上发着呆,看着那个断了一条手臂鲜血淋漓已经昏死过去的乘客被救护车拉走。
“谢谢你,小烟。”子漠有点后怕地紧拉着我的手。
“我……”我有点无助地望着他。(难道保护喜欢的人,也是你的本能?)
子漠订的是一个双人标准间,我把行李包放在床上,有点不知所措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饿吗?”他洗了洗脸,从卫生间出来,坐在我旁边,打开了电视。
“不饿。”我紧张地望着他,眼睛飞速地扫视着房间的布局,两张单人床,中间一个小桌子,一张小沙发,一面大大的落地窗,粉红色的窗帘,真漂亮,我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好看的屋子。
“那休息一会儿,然后去吃午饭,这个度假村的水煮活鱼非常有名,吃过饭我带你去骑马。”他漫无目的地更换着电视频道。
“骑马!”我小声重复着,他看了看我,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好帅,要晕过去了!(没出息)
“韩先生,带妹妹出来玩儿啊?”吃过饭,子漠就带我来到骑马场,很宽敞的一大片草坪,周围有一圈高大的树木和几条隐约的小路。一个头戴大草帽(牛仔帽)的年轻人牵来了两匹马,很热情地跟子漠说话,他的声音尚在发育中,有点沉闷而幼稚,脖子上的积木块一上一下地咕咚着。
“恩,这是我远房的妹妹,叫小烟。”子漠接过缰绳,拍拍马背,对我说:“上来,我先带着你走几圈适应一下。”
“你女朋友怎么没一起来?她不是很喜欢这吗,上次来好象很开心的样子。”大草帽寒暄着,我不高兴地望着他,他显然注意到了我的不快,很快转了话题对我说:“这匹马叫甲克,是个小帅哥,脾气不太好,不过跑得却是很快的。”
子漠两手掐着我的腰,连推带扶,好不容易才把我放到马背上,我有点不自在地在上面左摇右晃起来,马皮和骨头都软绵绵滑溜溜的,好象随时会掉下去,我一边努力让自己保持平衡一边祈祷着自己可千万不要掉下去摔个狗吃屎惹子漠笑话。
正想着,子漠竟然一个飞身也坐了上来,坐在我身后,双手绕过我拿起缰绳,他的呼吸就在我耳边盘旋着,一下子我就晕了,脑袋嗡嗡地响了起来,怎么回事,他怎么可以这样就把我给抱住了,完了完了,晕了晕了。
“不要怕,脚夹住马背,心放宽点就不会掉下去了。”子漠小声在我耳边说。
“哈哈,好痒痒好痒痒。”我又羞又怕地挠着耳朵说,声音要多不自然有多不自然。
“呵呵,小心哦,要走了。”子漠在后面不知道怎么弄的,甲克就缓缓地走了起来,它背上的皮肤跟着它的脚步一扭一扭的,感觉好奇怪,我睁大眼睛看着它,身体不时撞到子漠的胸口上,他的胸口很结实的感觉,暖暖的感觉真舒服。我是不是在做梦啊,竟然和王子靠得这样近,简直要晕死掉了。
“在想什么?”子漠的声音擦着耳朵痒痒地吹过来。
“我在猜甲克在想什么。”微微回头对子漠说。
“你猜它在想什么?”子漠问。
“这两个人真重,我要把他们摔下去。”我傻忽忽地回答。
“是你自己太害怕了吧,哈哈。”子漠开心地笑了起来:“不要怕,我要让它跑快一点了哦。”
“啊!”我还么反应过来,甲克就一颠一颠地小跑了起来,我的手左抓右抓好想找到个可以抓的东西啊,要不我肯定要被摔下去了,最后心一横把身体往下一趴,双手紧紧地抱住了甲克的脖子。
“哎!不要抓它的脖子,它会不高兴的。”远处,大草帽大声叫道。
“来,乖,不要怕。”子漠伸出一只手把我拉了起来,然后那只手就留在我的腰上,我简直要飘到天上去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看着马前面那只一跳一跳的小鬼,它不时回头冲着我们笑。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我依然心神不宁,太近距离的接触,子漠那么高高在上,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心思?我真的好喜欢他,可是现在我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是知道他一直把菜往我碗里夹,他不怎么说话,我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着晚上又要和他睡在一个房间里,我的心简直都要跳出来了。
“累不累?”子漠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看着我,我局促地坐在床上。
“不累。”我心神不宁地回答。
“我记得小雨说过你很喜欢和花花草草滔滔不绝,对三娘和小雨也有说不完的话,可是我印象里的你好象没有说过几句话,一直心事忡忡的样子。”子漠说。
“是吗?”你哪里知道我是只有在你面前才放不开自己。
“心里有什么话,也可以和我说啊,就当我是小雨一样。”
“哦。”你和哥哥怎么可能一样,那是不一样的。
“你喜欢甲克吗?”
“喜欢。”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一点好印象也没有,它跑得太快了,我一直在晕。
“第一次骑它的时候,它不听话,把我摔了下来,摔得很疼。”
“哦。”讨厌的甲克,竟然敢摔我的王子。
“不过我坚持再爬上去,他又把我摔了下来。”
“然后呢。”越来越讨厌那匹马了。
“后来它摔了我几次就被我驯服了,看到我就会很开心地跳脚呢。”
“哦。”王子就是王子,魅力连马都抵挡不住,还是匹公马。
“我喜欢做有挑战的事,太过顺利的事让人没有兴趣。”
“哦。”这句话听不懂了。
“哦哦啊啊,你真有趣,好象只会惟命是从地听别人讲话。”子漠笑了。
“哦。”我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却依然哦了一声。
“和小烟在一起很开心,感觉很轻松,不像那些呱噪的女人们。”子漠走到对面的床边躺了下去。
“谁是那些呱噪的女人?”我终于说出一句话来,值得庆幸。
“我妈,曼丽,小默……等等很多人,她们都很吵。”子漠有点无奈地撇了撇嘴。
“哦。”我想了一下,这些女人确实都很吵。
“睡吧,不要再哦哦啊啊了,听我说了这么久的话很辛苦吧?”他笑着拉过被子,翻过身去不再看我。
“哦。”我也顺从地拉过自己的被子躺下,听你说话确实辛苦,因为你不知道我现在的心跳有多剧烈。
“不要关灯。”子漠轻声说。
我心里一惊,伸向床头灯的手像被电击了似的缩了回来,和我在一起,他应该也会害怕吧。我有点辛酸地睡了过去,不过嘴角始终带着一点浅浅的笑。
第二天上午再见到甲克,我就开始无法对它笑了,想着它竟然把子漠摔了那么多次,我就越看它越不顺眼了,它好象也不怎么喜欢我的样子,看见子漠就高兴地又是甩尾巴又是长嘶的,见到我就爱理不理,我暗暗冲它做着鬼脸,它的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喘着粗气。
子漠骑上它飞速地在草地上奔驰起来,我一脸痴呆相地把目光跟随着子漠的身影,这不就是所谓的白马王子吗?
“小烟,你真的是子漠的远房妹妹吗?”大草帽一脸媚相地凑到我身后。
“恩,子漠哥哥是我哥哥的好朋友。”我不假思索地回答,眼睛依然舍不得离开子漠。
“那就是朋友的的妹妹喽,子漠还真是多情,他有好多妹妹呢。”大草帽依然不依不饶地说,仿佛是故意要把我的注意力从子漠身上拉回来。
我这才仔细看了他几眼,他很年轻,看样子应该比我大不了几岁,很单纯的一张脸,被阳光晒成很健康的黝黑色。个子不高,但是很结实。
“子漠哥哥家里不是就他一个孩子吗,怎么会有好多妹妹?”我奇怪地问。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他的那些妹妹都是很漂亮的女孩子呢。”大草帽望着我,上下打量了我半天,他做作而夸张的举止真好笑:“不过,你和那些女孩子好象都不太一样呢。不一样在哪里,我就说不清楚了。”
“好多漂亮的女孩子?”我的脑海了立刻浮现出曼丽和小默来,她们都那么的漂亮和有气质,原来除了她们俩,还有其他很多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在子漠身边啊,难怪他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我这样子,算他的什么人呢?朋友的妹妹,听起来多荒唐的关系。他为什么会带我出来玩呢?
“你比他们都漂亮,漂亮得很简单,很干净。”大草帽笑嘻嘻地说:“而且,你太小了,应该和那些妹妹不一样。”
“我太小了?”什么意思?
“哪里都小。”大草帽捂着嘴巴讪笑着,我的脸立刻就红了,有点生气地望着他,他是在笑我没发育好。
“我哪里都不小,我是还没长大,等我长大了,肯定比谁都大!”我有点赌气地冲他大声说,他也索性不再捂着嘴了,直接开怀地笑了起来,边笑边拍着身边那匹马的屁股,那匹马咆哮了几声,伸出后蹄就把他踢飞了,他趴在地上,捂着腰惨叫着,一看见我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和子漠把他扶到度假村庄的诊所里,他还在笑,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子漠奇怪地摸着他的额头问他:“你是不是发烧了,脑子烧坏了?你整个腰都差点被踢断了你不知道疼吗?”
“哈哈,太好笑了,实在是忍不住。我真疼的很啊。”大草帽的脸扭曲着,给他上药的小护士不耐烦地皱着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