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麦克阿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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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兵中之王(2)

到目前为止,麦克阿瑟在战场上还没负伤过。但是3月11日,在德军发动的一次毒气战中他受伤住院。他坚持要求手下的官兵都要带上防毒面具,但是自己却从来不戴。他需要两周的住院治疗,但3月19日牛顿·贝克来第42师视察时,他已经能够和贝克打招呼了。贝克此行还有个目的是参加彩虹师一名战士的葬礼。他趁此机会将自己在第一次参加突袭时缴获的德国式锥形尖顶头盔作为礼物送给了贝克。贝克转而殷勤地将这枚头盔献给了麦克阿瑟夫人。

晚上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师部指挥所通过电话指挥战斗。德军炮兵连趁着夜色登陆,一支小分队深入刺探第42师的防御情况。第42师军法署署长休·奥格登在日记中记录了敌情通报被呈递到师总部的情形。

麦克阿瑟上校坐在那里,很镇静,把所有的敌情收到一起。这到底是一次夜间扫射还是一次炮兵袭击的前奏呢?麦克阿瑟上校是准备以静待变还是准备发动有所行动呢?如果准备有所行动,那么又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呢?在接获了二三十份前线发来的敌情通报以后,麦克阿瑟很快就打定了主意,他准备采取行动了。他会说,“告诉某某某给他们配备多门155毫米榴弹炮,75毫米口径的加农炮分别部署在这里这里和这里,每30秒打一次。在这里这里部署毒气。”命令发出后不到一分钟,炮兵连就对地发动了连续的炮击。如果你闭上眼,把他想象成一个医生,他肯定也会用同样冰冷的口气说道,“每个小时吃一片,直到康复。睡前服两匙这种药。”

战场形势千变万化,也不断遭遇挫折,而第42师还要面临美国远征军总部的倾轧。当时派往法国军官有能力的少之又少,而彩虹师的人员配置对其他师来说很不公平。

在到达法国的不到半年的时间里,麦克阿瑟为彩虹师觅得的优秀军官很多被调离。潘兴组建他的首个军总部时,从彩虹师调走了8名最优秀的参谋,从军医处到军需处无所不包。这8人中一位叫罗伯特·E·伍德的上校很快被调到华盛顿任陆军军需处总长。

麦克阿瑟极力反对总部把人才都挖走使他所喜爱的师变成一支平庸的部队。肖蒙总部曾两度想将威廉·多诺万调到校级军官学校任教员。当总部第3次试图把多诺万挖走时,多诺万亲自请求表示愿意留在第69步兵团的他所在的营。麦克阿瑟说,“比尔,我们一起去,不要让他们把你从战场上弄走。只有战场上拼杀的才是真正的战士。”这就是麦克阿瑟的宣言,他的信仰,他一辈子都没有背离这个信仰。一个军人,无论他在参谋的位置上爬的多高,无论他在军械信号部队做出多么大的成绩,不走上战场,军旅生涯都将是不完整的。记住这一条,我们就能理解麦克阿瑟对他人的评价。他和多诺万一道来到肖蒙总部面见潘兴要求不要给多诺万换任务。这一次,潘兴竟然动了慈悲之心。

彩虹师秉持要与众不同的强大信念。梅诺尔虽是一名合格的长官,但却不是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人。麦克阿瑟的鲜明的个性却很适合第42师,而这正是梅诺尔所缺乏的。作为师总参谋长,麦克阿瑟应该担当梅诺尔的首席问题解决者的角色。当夕阳西垂,暮色初升,敌军又开始了刺探军情的行动。而麦克阿瑟则在这时趁着夜深人静写下一天的战事汇报公告。

法语中有句话叫“文如其人”,麦克阿瑟此时渐渐发展出了自己的风格,尤其是在穿衣打扮方面。像每个他成功的军事家,包括他心目中的偶像拿破仑一样,他必须确保自己也站在战场上,好像到现在将帅的个人领导艺术依然是战争中起主导作用的因素。好像士兵们只有看到他才能增添自己的自信,好像现在还处于19世纪,在那个时候只有统帅站在战场上才能凝聚起大家的战斗力。即便如朴实、善良、聪慧的尤利西斯·格兰特也有自己的着装风格——佩戴着将星却穿着列兵制服。巴顿也着力穿得与众不同。但是,没有人穿得像没麦克阿瑟这样浮华。

他把帽子中的内衬环套取出,戴上去看着走了样却让人很轻松。他穿着一件高领厚毛衣,戴着母亲品基为他编织的用来御寒的一条7英尺长的紫色的围巾。在法国炮火纷飞,泥土飞扬的战场上,他的牛皮靴也是锃亮瓦亮。他不带任何武器,而是攥着一根短马鞭或短手杖,时不时的用它轻轻敲敲他的骑士靴,好像他在骑马一样。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冰冷的高傲的英国步兵军官而不像是一个美国人。像英国军官一样,如果不下雨,他就不戴头盔。他对自己的个性装束的辩解理由是为了让传令兵和侦察兵在有事时能更方便地找到他。然而,要找一个师总参谋长并不难。通常你只需要到师总指挥部就不会有错。

麦克阿瑟对自己有个目标——每个具有冒险精神的人都有——在他的想象中自己永远是一个在行动中的人,永远处于事件的中心。对他来说这不是一个选择的问题,其他人有权利选择做个牙科医生或做股票经纪人,但他没得选择。命运召唤着他,一种神秘而又难以撼动的力量主导着他走向现在这种生活。他生下来就注定要过这样的生活,他的血液中流淌的就是这样的气质,这就是他的命运。这就是他从来不惧流血、死亡的原因。“德国人的炮弹打不死我,”他说。这不是吹嘘,也不是虚张声势(蛮干)。他走上战场,像9点上班的商业部门的高级主管一样从容。不同的是,他的工作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血淋淋的屠戮。

他身上有一种能够点燃其他人的潜伏的勇气的火种。作为一个曾经的步兵连指挥官的儿子,他从穿上这身军装起就研究过一个军人最难的也是最有价值的战争的领导艺术问题。他将“爱护你的士兵”视为战争艺术的第一准则。“他是兵中的王,军中之魂,”他手下的一名战士数年后这样回忆到。“尽管他从严要求我们每一个人,但仍然让人觉得亲切而和蔼。他第一位想到的就是我们这些战士,为我们争取物资,查看战士们冻伤的双脚和战壕足病给一线的战士们送来热腾腾的食物。他所有的事情都照顾到了而且都做得很周密。我在他身边待了有一年半的时间,他是个完美的战士。”

即使和他只是接触过,也可能对他忠心耿耿。第69步兵团的摩托通讯兵阿尔·埃廷格就是一例。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埃廷格受命将几页纸的情报交给麦克阿瑟。漆黑的晚上,他骑着摩托车在泥泞的路上飞奔,途中,为了给执行任务的大卡车和行军队伍让路,他数十次地下车。等见到麦克阿瑟时,他满身是泥,伤口上还流着血,军装已经几处撕破,看起来惨得很。然而麦克阿瑟似乎对此都视而不见。他向他表示了感谢,和他握了手,拍着他的肩膀说,“埃廷格,你是个优秀士兵。”这时,浑身脏兮兮的通讯兵就要哭了。

麦克阿瑟转身对身边的一名军士说,“找到我的厨师,给埃廷格洗个热水澡,弄一碗热饭。要好一点的。找个后勤军士给他换身衣服,找个铺。晚上不必返回团指挥部了,到天亮视天气状况再说。”

麦克阿瑟经常亲赴前线视察。一天他来到某连,问下面的士兵有没有看到他们的上校团长,回答是没有。又问见过你们营长没有,回答还是没有。突然一名士兵站出来叫到,“但是我们见过您。”他被逗得咯咯笑了起来。

领导艺术不只是让士兵们见过你,还意味着要与他们同甘苦共患难。美国远征军中的高层军官们以相互奖励彼此的英勇而文明,士兵们中流传着这样一首的民谣讽刺他们的行径,

将军们得了十字军功章,好个风流倜傥,

将军们得了十字军功章,好个风流倜傥,

将军们得了十字军功章,

这群狗娘养的却从没上过战场,

好一群烂醉如泥虚伪不实的风流倜傥党。

然而,在42师,却没人对麦克阿瑟的英勇和授予他各种勋章表示质疑。他也从未对战争的恐惧过。即使是身在参谋的位置上,他也总想去冒险。一次,他让司机驾驶军车载他去前线,路上遭遇德军猛烈的扫射。车被打的不成样子,但是他和司机都毫发未损。

他虽然持着好兵应该战斗在战场上的信念,奈何师总参谋长的身份阻断了他直接走上战场拼命地可能。享有很高声誉的第64步兵团牧师弗朗西斯·达菲神父曾于1918年5月某日在日记中评述道,“我们的总参谋长很为自己只能指挥而不能亲自参战而懊恼不已,他常常自告奋勇参加突袭行动。而这在几个老军头看来纯属没事找事。但是他的崇拜者们确认为他的勇敢表现很有意义,带给了他们自信。而梅诺尔对他的疯狂举动也是默许的……”

而对此几乎可以确定绝不赞许的军官中必然有潘兴的名字。19世纪的战斗规模一般都很小,对此曾经走上战场的人都很清楚。而现代战争的规模都特别大,几乎没有谁可以一窥全貌。潘兴对此的评述很正确,他说,“准将冒着枪林弹雨冲锋在前,振臂高呼‘兄弟们,冲啊!’的时代已经成为历史了。”

然而法国人对麦克阿瑟的评价却很高。事实上,法国的指挥官对他们的美国同行抱有很深的保留意见已成惯例,美国人的勇敢倒是毋庸置疑,但战术水平却着实不敢让人恭维。然而,麦克阿瑟英俊、无畏、勇敢,他极富个性的领导魅力,拉近了他和法国人的距离。当潘兴的督察官视察第7军总部时,他和德·巴扎莱尔和他的参谋们谈到了麦克阿瑟。他的报告中这样说,“法国的将军们都夸他能力极强,是一个天才的战士。”

麦克阿瑟能够读懂法文,还能断断续续地和法国人交谈。这年春,潘兴的参谋对各师的语言水平做了一个调查。麦克阿瑟以能通法语,西班牙语,德语,意大利语在42师独占鳌头。然而,麦克阿瑟因为害羞而有时候显得不那么容易亲近,这个性格特点伴随了他一生。他组织了一个法美军人俱乐部,但是他自己却从来没有去过。一次,他在吕纳维尔最好的酒店安排了招待来自第7军的60多名法国军官的晚宴。宴会取得巨大的成功,但是麦克阿瑟只在那里驻足了片刻查看是否一切都进展顺利后便微笑着离开了。

1918年春天将至,只有一半的战士接受了军事训练,但是彩虹师已经意识到一场大战已经迫在眉睫。1917年冬天的俄国在东线的溃败使得德国能够向西线投入约近百万的兵力。

德国陆军元帅埃里希·冯·鲁登道夫意图占领英吉利海峡的港口,在英国和法国之间订入一个楔子。这样,德国就可以攻击协约国的左翼,然后席卷整个中间地带。德国在夜间借着夜幕的掩护,在倍添,借着丛林和村庄为掩护打造了一支精锐部队。这次,德军并没有采取长时间的轰炸的方式来击垮协约国的防线,德国新的战术官采取了渗透主要防线的战术。10天的时间里德军虽只推进了40里,但是打死了300,000人,将英国第5军团逼入了绝境。德军在英国和德国之间撕开了一道缺口。

费迪南·福熙被任命为协约国最高军事统帅,全权接管战略布局。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潘兴急匆匆赶到福熙的战地指挥部,用他所能讲的最标准的法语说道,“我们所有的一切都将为您所用,尽您所用!”

情势危急,美国派往法国的4个师在未完成训练的情况下投入了战斗。此时,法军一个师突然拔营投入攻打巴黎西北部的一场大战役,第42师被派往吕内维尔以东10里处的巴卡拉驰援。

梅诺尔是一个极富攻击性的指挥官。只要是在他的地盘里,他就有强烈的愿望去控制一切。他穷尽了一个炮兵指挥官所能做到的一切,在一处3年来没有重炮袭击之地,他一天内就打了30,000轮发大炮。麦克阿瑟此时也正日夜兼程,阻止进攻和巡逻。梅诺尔打算拿下联军阵前的无人地带。他没有给自己和敌人留下过多的休息时间。在洛林的4各月时间里彩虹师阵亡2,000人,其中的大部分殒命在巴卡拉地区。

至6月,鲁登道夫的军队已经抵达马恩河谷地,通向巴黎的路已经一马平川。战争进入最危急的关头之际,彩虹师被派往马恩河上的夏隆,投入阻止鲁登道夫进军巴黎的战斗。

准备出发的那天,潘兴视察了第42师,结果火气大发。美国大部分军官都为在法国作战的英国军队的完美表现而印象深刻。即使是在战壕里,英国士兵也是整洁有序。不仅是军官们身着盛装,就连士兵,甚至是马屁都摆出了一副想要参加游行检阅的架势。法国人却恰恰相反,他们的军队一如他们的房子和寓所一样,虽然从远处看普普通通,但是你走近一看却是相当不俗。

潘兴震怒了。“这样的师让人蒙羞,”他斥骂到。“士兵们纪律不整,缺乏训练。这真是我见过的最差的师。麦克阿瑟,我命你负责搞好这个师的纪律……我绝不允许再出现这样的情况!”这样当着全师的面大发雷霆的举动实在令人不解。众所周知,师长应该对整个师负首要责任,如果做不到,就要被开除。而彩虹师偏偏与众不同。在第42师,麦克阿瑟负责来塑造这个师,而潘兴对此也是知道的。麦克阿瑟对锃光瓦亮的军容毫无兴致,彩虹师当然就无从选择了。麦克阿瑟着装多随意而为,彩虹师自然不能例外。麦克阿瑟这种与法国人相近的随意性,自然而然,第42师看起来更像个法国师而不像英国师。

潘兴代表的是老一代军人的偏狭的信念,他信奉的是完美的仪表,严格的军容,即使是在前线也不例外。他的这种态度也在其他一些军官身上留下了烙印,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以潘兴为榜样的巴顿。二战时巴顿要求他手下的士兵在参加战斗时都系上领带,而且所有的扣子都要扣紧。麦克阿瑟则代表了未来军人的形象。在下一场战争中,美国陆军的军需部队将尽力发明一种在极不舒适的环境中保证军装温暖干燥的军装。在麦克阿瑟的军事生涯中,他有机会率领一帮穿着设计的不怎么强调形状但是却很舒适的战地夹克和军帽的手下。但是此时,在潘兴信步离开之前,麦克阿瑟所能做的只有高声回答,“是,将军!”

作为一个对纪律一丝不苟的人,在军容方面要求毫无瑕疵的人,总是站立笔挺的人,潘兴更像一个舞台上的将军而不是现代战场上的真实的将军。他是一个令人生畏的人,尤其是在他发怒的时候。麦克阿瑟欣赏他,认为他是一个完美的军人的美德,但是麦克阿瑟并不赞同他的全部。例如,潘兴当面指责他,但是这些许的轻蔑足以深深上头麦克阿瑟的心。当众被自己倾慕的人一顿斥责给他留下了多深的伤害和羞辱不难猜测。就是在这样的斥责声中,麦克阿瑟和第42师开始开赴马恩河上的夏隆,开始了真正属于他们的第一场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