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什么事情最急,等人人不到最急。自从小伙计送信去以后,小艾就怀着焦急的心情在等待着黑松山的弟兄们,算准他们中午前会到的,可是一直到了中午,他们还是没有到。小艾等得有些烦躁,就和秦文走出县政府,一路朝着孙福家走来。小艾他们来到门口,看见送信的小伙计已经回来了,就问:“你把我的话带到黑松山了吗?”小伙计说:“信带到了,他们说,要把山寨的事情整理一下才能来。”
小艾点点头,就准备转身离开,孙家娘子从屋里出来,看见是小艾他们,就很热情地招呼说:“是艾局长啊,怎么不进来呢?”小艾笑着说:“我们没事,不进来了。你家孙大哥呢?”
“他呀,早上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那该不会又去莫家烟馆了吧?”
孙家娘子笑容满面地说:“八成又去了。说起来也是啊,上了瘾的人,叫他一时三刻就戒了,哪有那么容易呢。”
面对孙家娘子的笑容和镇静,小艾有些儿看不懂了。昨天她还是那样地坚决反对丈夫抽大烟,今天怎么就替他着想了呢?这态度变得也太快了,莫非这里边有什么问题?有什么问题呢?小艾一时又想不出。小艾带着满腹的狐疑,告别了孙家娘子,和秦文盲无目的地往前走,不知不觉间,二人又来到了莫家烟馆门前。烟馆的门半掩着,不时有人进出。小艾在烟馆门前略站了站,就准备离开。小艾刚转身的时候,忽然听得背后一声喊:“艾局长!”小艾回头一看,原来是孙福满面笑容地站在门口,正在向他招手呢。
“孙大哥,你怎么又来这个地方了?你呀,也真没志气。”
孙福一扫脸上的愁云,高兴地朝着小艾奔过来,说:“艾局长,你们还没吃饭吧,我们到前边的小饭馆坐坐,今天我请客。”小艾不相信地看了看孙福,问:“怎么,昨晚捡到金子啦?”
“我虽然没捡到金子,但是这家饭馆我还是赊得到的。别问了,我们走吧。”
孙福不由得小艾不去,上来连拉带拽,把小艾直带到饭馆内,三个人在一个包厢坐定之后,店小二过来,见是孙福,不大高兴地问:“你今天来是现钱还是赊帐?”孙福一听这话,就不高兴地说:“你这是什么话,这像做生意的样子吗?叫你们老板出来,我有话要跟他说。”小二站着没动,面无表情地说:“我们老板早就交代过了,来吃饭的一律不赊帐,请你先拿钱来吧。”
“你真是死眼色,你看看这位是哪个?”孙福指着小艾正要说出小艾的身份,小艾说:“孙大哥,别说了,这顿饭我给钱。”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两块大洋来。
小二正要伸手来接小艾递来的钱,却被孙福上来一把按住。孙福贴着小二的耳朵小声地说了一句话,小二说:“这个我可做不了主,你去和我们老板说吧。”孙福叫小艾把钱收起来,和小二朝着店堂后走去。
时候不大,店老板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对着小艾抱拳拱手说道:“不知局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小艾站起来,看着孙福说:“孙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谁叫你说的,这样,我今后还能出来吃饭吗?孙大哥,这饭我们不吃了。”说着站起来要走,孙福上来一把拉住,陪着笑说:“今儿个怪我说漏了嘴,不小心说出了你的身份,是我不对。不过,这顿饭你还是要吃的,不然兄弟今后还怎么做人呢?”
小艾看了看孙福,说:“那好,这钱还是我来给吧。”说着,又把钱递了过去。老板笑着说:“局长请坐,这钱哪能要你给呢,这位孙老板早就给过了。”小艾摇摇头说:“他哪来的钱?你不要说了,把我的钱收下吧。”饭店老板仍然是满脸的笑容说:“他是真的给过了。”孙福说:“艾兄弟,你要是看得起我呢,今天你就老老实实坐下来吃顿饭,你要是看不起我呢,那你就走!”
孙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小艾不能再坚持了。他想:孙老先生对他有救命之恩,看在他的面子上,今天也要给他儿子一个面子,说什么也不能走。小艾想着,就坐了下来。店老板见小艾坐下来了,就吩咐小二上菜,不大一会儿,就端了一大桌的菜,小艾看着满桌的好菜,心想:这一桌菜要多少钱啦,他可从来没吃过这么多的菜啊。他又想:这一桌酒菜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小艾正想着,孙福拿起了酒杯,把三个人的酒都斟满了,然后笑着问饭店老板:“你不坐下喝一杯吗?”饭店老板笑着说:“你们喝吧,在下就不陪啦。”说着,就对着小艾拱拱手,转身离去了。小艾看着一桌子的菜肴问:“孙大哥,这些的菜要多少钱啊?这不是太浪费了吗?”孙福笑着说:“也没多少钱,小意思,小意思,你就别放在心上了,只管吃喝就是啦。”
三个人细斟慢饮,一边吃一边说着闲话。小艾问:“孙大哥,你刚才是不是又去抽了那个了?”孙福说:“是啊,像我这上了瘾的人,恐怕是戒不了吧。一天不抽我就受不了啦。艾局长,你那天说要关他的烟馆,那话不是真的吧?”小艾看着孙福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那天他不是很赞成把烟馆给关掉吗?于是就说:“是啊,那个害人的烟馆就是要关掉他,我说这话就一定要做到。”
孙福的脸有些微微变色,嗫嚅地说:“那……样不太好吧?”小艾笑着问:“你说说看,有什么不好?”孙福喝了一口酒,干咳了一声说:“要是真的把那个馆子关了,那像我们这些烟民怎么办?”
“怎么办,戒烟嘛。”
“还有,那莫家也不是好惹的,要关他的馆子也恐怕没那么容易。再说了,你不是要收税吗,你把他关了,你不就是一分钱的税都收不到了吗?”
“孙大哥,理不是这个理。我们不能为了收税,就纵容他去害人。那样,我们不就和他一样害人了吗?至于他莫家好不好惹,那是另外一件事。关掉他的馆子,这是没得商量的。”
“那真的就这样决定了?”孙福看着小艾的脸,眼一眨也不眨,生怕漏掉了任何一个表情的变化。小艾举起了酒杯说:“现在不说这事了,来,我们干一杯吧。”孙福迟疑地端起酒杯,看着小艾把酒喝了下去,他却把酒杯放下,显得满腹心事的样子。秦文笑着把杯子端起来说:“孙大哥,我敬你一杯。”可是,孙福还是没有喝,依然在想他的心事。秦文问:“孙大哥,你在想什么?”孙福忽然一惊,笑着说:“我……没想什么?”秦文笑着说:“那莫家是不是答应了你什么事情了,你是不是也答应了他什么事情了?”孙福的脸色一变,连忙说:“没有没有,那怎么可能呢?”秦文笑着说:“没有就好。那孙大哥,你喝酒啊。”孙福举起了酒杯,正要喝酒,就听到外面十分地吵闹,他把酒杯又放下了。
“外面哪来的这么多人在吵闹,我出去看看。”孙福站起身,走出包厢,小艾和秦文也跟着走了出来。只见大堂上来了十来个人,正和店小二吵呢。
“你们要吃饭,就得先给钱,这是我们老板定的规矩,跟我吵是没用的。”
“你这个小家伙真是死心眼,你不看看,我们多少人啊,到你这儿来吃饭这是在照顾你家的生意,说明我们看得起你家。别处都是先吃饭后给钱,你们家怎么非要先给钱后吃饭呢,真是没道理啊!”
“客官你的知道,如今兵荒马乱的,县城里几家饭店都把以前的规矩给改了,现在你无论到哪家,都是要先给钱再吃饭。”
“那这样吧,我们今天人多,来的时候呢也没带那么多的钱,你就先给我记个账吧。”
“那就更不行了,我又不认识你们是谁,给你们吃了走了,我找谁要钱去呀?”
“你是不认识我,可县城里的艾局长你总该认识吧,你就把钱记到他的头上,还怕谁和你赖账吗?”
“艾局长,哪个艾局长啊?”
“艾局长还能有多少吗,不就是新上任的那个税务局长吗?”
“那你是他什么人啊?”
“我是他兄弟!”
“不行,除非他亲自来,不然这个账我还是不能赊。”
“我说的是真话,你还不相信我吗?来来来,你看这位老先生,他是孙家布店的老掌柜的,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他吧。”听到这里,小艾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