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一番,我决定给她讲起我的故事。她对魂剑的认知,她心中所念所想,只有她真心看待魂剑,才是唤醒魂剑之力的关键。
她的反应有些令我失望,也许我也不应指望安阳远的后人对剑怀有一丝温情和不同的看待。而且,息儿在她眼里是兄长,这般血淋淋的现实,她一时无法接受。
可能这个故事适得其反,会让她对魂剑生了厌恶之情吧。
我一直都是在弄巧成拙。
哀叹一声,却甩不掉这个难缠的女孩,周国古刹口又有病患千里传书。那是个灵力密集之地,我准备带她过去,她终究能不能让魂剑之力的觉醒,还是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长沙大漠,又累又渴,烈日当头,我只想快些找到客栈歇息,却没有注意落在后面的她身中幻术。
四处焦急寻找她,却见远处风沙中渐渐显现两个人影。衣袂翻飞,在这平沙旷野中,竟似两相依偎,如一幅大漠长图。
拉开店门,瞧见站在门口的她,我劈头盖脸的质问,却在感受到那铺天盖地的魂剑气息时乍然怔住。
慢慢移目到她身后那一袭白衣,眼缚月白纱带的男子,我心里是说不出的惊愕。
她的……魂剑!
魂剑之间能够相互感应,他显然早已知道了我的身份。
他居然已经能够如此实体化……难道……
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向洛依撇下一句话,“你呆在这里,别跟来,我和他有话说!”
我和他说了很长很长时间的话,估计洛依已经等得极不耐烦了。
“你一直在耍我对不对,隐藏气息隐藏的很好啊。”我气极反笑,阴森的看着对面的男子,他神情淡淡,双眼缚在纱带之后,想是实体化之初还见不得阳光刺目,需要适应一段时日。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仿佛惜字如金。
“没有如爱的执念,魂剑一般不会实体化出现的。她竟然能让你做到如此地步?”我直接道出心中疑问。
却见他迟疑了一下,修长的手抚上额头,“却也多亏了你,乐魂。”
“唔?”我挑眉,却听他慢慢道。
“她的一颗兼容平等之心已然将我唤醒。你讲的那个故事让我更清楚的听到了她的心声。她并不认为安阳远做的是对的。剑亦有情,她认为自己身为女子,没有一家之主的负担,若是生出那样的事,兴许会有所不同。”
“不同的结局吗?会是一个幸福的终点?”我心中迷茫,一声长叹,“真没想到……她能有这样的心思。当真难得。”
心思却如潮涌动。安阳远,这就是你的女儿吗?是那个冷情的你的骨肉吗?
“若不是她大漠遇劫,也不会催生我真正的实体化。”他微微转了头,望向洛依所在的方向,唇边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也许,你们真会有一个不同的结局。”我微微笑了起来,看向他时心中不能不说没有感慨和祝福,“我看得出来,洛依她对你很有好感。”
他微微一愣,继而迟疑道,“好感……许是我救过她……”
“是不是只有救命之恩的感动,你自己以后慢慢看着吧。”我忍不住笑起来,“倒是你,生起如此守护的执念,应是如我一般吧。”
他一顿,“这样在她身边,也就好了。无论她怎样看待我,无论今后的路会是如何……”
“怎么,难道你还有什么顾虑?”我奇怪的望着眼前这个如画的男子,剑的凌厉望向她时却是如水的柔和。他分明,就是心中有她的啊。
他可还在,担忧着什么?
“不要跟我说,你惧怕世人的流言。”我好笑的望着他,“担心污了她的名声,让她陷入六界禁忌葬送了她的未来?”
“有我在,岂会让那些伤她分毫!”他倏尔拂袖,面上闪现一抹戾气,“她若不愿与我一起,我绝不会强求分毫!她的幸福就并不在我这里……但若是能够相守与共,就算六界皆反,我也不会动摇半分!”
“那你……作何犹豫?”我心中泛起一丝丝酸涩,洛依,你可知道,我一个修为千年之人,竟会对小辈如你生出无尽羡慕。
安阳远,若能有云恭的万分之一,便会多好!
为何我爱上的,偏偏是这世间,最善变的人类……
“安阳息绝不会姑息我的存在。”他倏尔说出那样一句话,让我浑身一震。
“息儿?”
“我知道他是你的孩子。乐魂,正因为他身上留着魂剑的血,对我有着敏感的探知能力。我觉醒之后,能在实体化之前对安阳息隐藏灵力,让他感受不到我的气息,可实体化之后,怕是没那么简单。”
“你为何……要忌惮于他?”
“忌惮?”他倏尔唇边泛起一丝苦涩,“安阳息他再修行个千年也不及我,何来畏惧之说?我畏惧的……是因为我的存在,为洛依带来痛苦。”
“这又如何说?”
“与我在一起,终会违逆她兄长之愿。我与安阳息之间的事情,只会让她两难。”
“息儿,他……”我忽然呼吸有些困难。
“我知道你不会一无所料。”他倏尔微微低头,声音沉下来,“许是这回忆,在这十三年前,他还是一个孩童,你对他一无所知。但我和洛依在十三年后……安阳息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对魂剑抱有何种态度,你不会猜不到。”
刹那间,我心中仿佛有万蛊吞噬,渐渐漏开一个无底大洞。
我听到自己空洞的声音在客栈的走廊里回响,声音战栗却又是了然。
“他……恨我。他恨实体化的魂剑动情混乱九州。”
“所以,他不会放过我。”他悲哀的笑笑,“他一眼就可感应我心中之情,更不会让我存在,累及洛依大病初愈虚弱的身体。他会销毁我。甚至……他会让她忘记我的存在。”
“你……”我艰难的吐不出一句话。知道息儿会憎恶我,会怨恨我的抛弃,我已心如刀绞。
我根本就不配为一个母亲。再做什么都已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