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在与一些宾客说着什么,背对着我,似是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直到与他交谈的人倏尔抬头笑道,“哟,您的准夫人来了!”
我们同时都为对方震惊了一下。估计我们震惊的原因都是一样的。
我实在想不出两个人竟然都着了朱红色的画锦服饰,像是颇有默契一般。而我倏尔想到更严重的事情。那便是在别人眼里这仿佛是急着成婚一样,早早便穿上了喜服。这个想法让我分外尴尬,无地自容,连瞧都不敢瞧他一眼。
还好他只是怔愣了一瞬,便转过头去了。神态自若的不知又说了什么话。
“小姐,大人停留在你身上的目光比平时要长许多哦!”秋秋在耳边嘀嘀咕咕颇为兴奋的说。
我又羞又恼,刚才也不过是一瞬而已!“你这是在讽刺他平常都不正眼瞧我吧。我看啊,他是在想,我到底是不是他的亲妹妹,两个人连衣服的颜色都不谋而合。”
“难道只有至亲这般?缘分才对!你们现在可不是兄妹这么简单啦!”她指责我,“是你太认真,太计较这些关系了。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完全清楚的感觉,顺着自己的心走下去就好了,别顾及太多,反而耽搁了本是能得到的幸福。我最不喜欢擦肩而过这个词了。”
我心中一紧,我是太在乎这个所谓的立场了么?是啊,放任自己,别想太多。这是兄长一开始便对我说的话。我这般敏感而谨慎,又能得到什么呢?
想到这里,心情陡然一松,目光这没有焦距的望向兄长那边,听到秋秋又在耳边低语,“他看你的眼神绝对比平常要亮,我敢保证!”
“我看是光线问题。”这夜宴上千百盏琉璃灯晃得我眼都要瞎了,要说我眼神跟平时比,能亮上一千倍不止呢。
不去理她,却见兄长说完话微微颔首,转身走了过来,刹那间,我觉得整个大殿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我们兄妹俩身上了。
他握住我的手和第一次一样冷,让我不由得猛地抬眼,心中担忧他身子到底恢复的如何。
听说那天他连用了三次禁术,镇魂铃都无法再维持形态,三只齐齐破碎。这是我前两天才听说的,据说是他不想告诉我,怕我再担心。
那又有什么用呢?知道了我只能更担心。心神不宁的被他牵至帐幔外,他停下脚步,似是窥透了我心思一般。耳边空灵铃声响起,他手掌中不知何时已拿了三只镇魂铃承在我面前。
“我的灵力已经恢复。”他淡淡说着,手一反转,白铃消失不见,“女帝将至,去落座吧。”
他话音未落,便传来女帝已入前殿的通报,众人皆跪下作礼。我瞧见那面色如霜的高傲女子踏着如莲的步子缓缓来到殿中,满面喜色,眼中却是漆漆的冰冷,如这幽国四季的冰雪难以消融。
“快让孤看看这两位佳人。”她礼服上庄重垂泻下的流苏扫过我,华丽的裙摆上龙飞凤舞,颇为张狂,“今儿个不但是我侄媳定亲的大好日子,亦是及笄之日。息侄,你可要照顾好这位佳人。不过我看好像不用我再叮嘱什么了。”
她目光犀利扫过我和兄长交握的手和相同颜色的服饰,“未来的王与王后如今便是难得的默契,真是我大幽的福分啊!”
她明明语词激昂,我却隐隐听出几分深藏的叹惋,虽是为他人,但更像为自己。
“孤今日便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她取过宫女递上的天公爵,一仰而尽,仿佛再迫切的去醉倒一般。
我心下一凛,不会是……这女帝也对兄长存有什么难言的心思吧?
我猛地摇摇头,虽然她和兄长年岁相近,可毕竟是姑侄关系,我这一个已经够乱了,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她一挥衣袖便出去了,便走还冲众宾客便点头微笑,模样和蔼可亲。
“都吃好……嗯,喝好!别跪着了!”
待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外,众人起身,顿时嘈杂声都能掀起房盖。
“女帝酒量不是很好。”兄长皱了皱眉头,倏尔转头瞥了我一眼,“女孩子家少喝酒,今日就让我来挡吧。”
“那怎么行。”我急道,“这宾客至少得有上百来人。更何况,我也是宴席的重要一方,不能滴酒不沾啊。”
“不行。”
简短两个字立刻让我再次噤声。还真是毫无商量的余地。
女帝来访后便是我的及笄盛典。这礼本应是由娘家人来做的,但不知怎的兄长竟把秋秋晒在了一边,亲自出马。
“我俨然是你最亲的人。”他漫不经心的说着,竟然从袖中掏出一支海蓝色的发簪,“这算不上礼物。及笄之礼早在你来幽国前便送完了。”
“那是什么?”我疑惑。
“什么也不是。你那秋秋刚刚才想起忘带簪子了,眼下正是子时,时间耽搁不得。”他顿了顿,还是简短的为我插上了发簪,“这是安阳夫人留给我的,今天就应急吧。”
礼罢他便起身,高大的身姿笼罩这满室的灯火,神色淡淡,“我去给前辈敬酒。”
仿佛发生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我脑里却炸开了花,是母亲留给他的海蓝发簪!我记得她的遗物中留给了我一块玉佩,容娘说给兄长的是根玉簪,说是来送给我们日后的携手之人。
兄长居然这般轻描淡写的诓我,他不可能不知道这发簪的意义。
我想起自己随身的那块玉佩,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奇怪?难道是丢了?我一直很小心,不可能啊!
皱起眉细细去想,脑海中却晃过一个残影。似乎在漫天繁星下,有两人躺在牛车上,我手中持着玉佩把它交给了另一个人。
努力去想那是谁,却头痛欲裂,愈发模糊的记不起来了。
啪啦。一声清脆的碎响将我思绪打断,原来不知何时我竟然碰倒了琉璃杯,那晶光碎片明晃晃的散了一地。
眼前忽然又晃过那剑刃在我面前碎裂的场景,心骤然痛的无可附加。
“我忘掉了一个重要的东西……”我呻吟的捂住头,“是那个送了玉佩的人么?是那个叫云恭的人么?他到底是谁?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