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岁月的杀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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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没有用的是回忆

七月上旬的天正热,什么程度呢?你走两步就觉得好像自己胳膊大腿肚子脸上的肉会因为热量瞬间消失掉。

我骑着自行车的时候终于明白什么叫挥汗如雨,挥汗的不是我,是风。

推着车走进校园的时候有一种很严重的陌生感,可是明明我只离开这里半个月。

树上的叶子被风吹着向同一个方向摆去,摇摇晃晃就像没有声音的小铃铛,风带着些许刺鼻的气味过来才知道是樟树,那种树会落很多小球到地上,小球看起来很漂亮,一旦捡起来,指尖就会沾上同样难闻的味道,那种味道并不会在你鼻间停留,而是一股脑钻进你的胃里,令人作呕。

突然一只蝴蝶进入我的视线,到底是一只蝴蝶还是别的什么其实我也不清楚,就当它是一只蝴蝶好了。我跟随它走了一段路,抬头发现停自行车的地方已经到了,虽然对于它有所留恋,还是规规矩矩停车,然后看着它飞向别的地方。

班主任把发档案袋的地点定在食堂,一走进去你就会觉得油,地是油的,桌子是油的,椅子是油的,买热狗的窗口更是油的。

我想起热狗被狗偷吃的事。

“路易淼。”

我转过身冲林羽笑了一下,很活泼的那种。

“林羽我跟你讲一个笑话,路易淼吃热狗,有去无回。”

我看得出来他很想配合我去笑,可是我知道他没有懂,感同身受其实是这世上最无奈的四个字,没有同样的经历,无法感同身受,即使是同样的经历,不在一个阶段,也无法做到。

我不怪他。

“大家高中入学以后记得把档案交到学校,档案自己不要打开,里面的东西是给学校的人看的,拿回家放好,现在我念名字,念一个上来一个拿。”

2012年,一群十四五岁的孩子,在油油的食堂里一个个上台,姿态或羞涩或自豪,或沮丧,领走属于自己的牛皮袋,里面装着从小学到初中的成绩单,班主任寄语,里面装着自己最初的爱好和梦想。

然后在一哄而散中结束自己想初中生活。

离开的时候林羽叫我,我没有回头,骑上自行车就走。

我不是没有话想说,我想问他为什么徐明明和陈依静没有来,我想问他拿的三份档案里是不是有徐明明和陈依静的,我想问他给陈依静补习的那天如果我去了,我们现在会不会不一样,我想问他们是不是填了一个学校,我想问他他答应陈依静是因为赌气还是真心,我最想问的是,

你喜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可是我没有筹码可以做赌,所以连猜测都不可以。就像徐青青说的:

他就在我前面帮忙抱着我的书走着,可是我却始终隔着一定的距离在后面走,我只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伸出手,就像第一次见面时的我和他。

有一种卑微是,我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我放弃了所有能进入你世界的机会。

十二岁的路易淼是个有文化的女流氓,她会因为喜欢吃热狗而放弃示好,十二岁的路易淼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却因为一张纸条疏远一个人,十三岁的路易淼想要过一种不一样的生活,那生活里没有他,十四岁的路易淼过惯了一种生活,在光天化日下哭的撕心裂肺。

几百吨的货车载满货物从我的耳边呼啸而过,那一刻仿佛地动山摇。

然后在漫长的暑假里,我下了一本本小说,它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是悲剧,每次我都哭得稀里哗啦,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的悲伤溺毙在别人的故事里。我谨记夏七夕的那句‘伤痛不过百日长’,在日历上一百天的地方画上圈圈。没有事做的时候我就睡觉,不开电扇可以在客厅沙发睡整整一下午,醒来全身都是汗,我告诉自己这都是没有用的回忆。

就像我曾经遇到的那只蝴蝶,我可能会暂时被它吸引,跟随它,追随它,但是我心里明白我真正要做的事是停车,然后去食堂拿档案袋,然后上高中大学。虽然我会留恋,会不舍,但是我还是会那样做。

这世界上最没有用的,就是回忆,

——路易淼,你懂什么是爱情吗?

——我会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