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沧水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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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十年后,上海。

漫步在江边,我看着这个久别的城市,嘴角一直挂着一抹怀念的笑容。

十年了,这么个时间段,说短,绝对不是短,因为它足够沉淀很多东西,可是说长,我又觉得它甚至没有当初在上海那几年长。也许是日子过得清淡,心里变得平静的原因吧!

“妈妈,我不想走了。”

我低下头,宠溺地看着嘟着小嘴的女儿,说:“怎么了?又累了?”

“我想在这里坐!”

女儿朝我神秘兮兮地眨眨眼,抿嘴笑了笑,然后把我拉到一张石椅上坐下,又马上向后看着那对刚刚在石椅上起身离去的情侣,笑嘻嘻地说:“妈妈,我是不是很聪明?”

“你啊,最古灵精怪了!”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我笑道。

“谢谢妈妈!”女儿很是高兴地看着我说。

我有点奇怪地问:“谢妈妈什么?”

“谢妈妈赞美我啊!舅舅说古灵精怪是说人又聪明又可爱,像精灵一样!”

我宛然一笑,想起了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心里又是一番欣慰。我很庆幸那样的家庭环境没有让他长成一个愤世嫉俗的人,而且他还很出乎我意料的乐观、风趣。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一个人,还是我已经对过去的事情释怀了,初见他的时候,我发现我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排斥他,反而喜欢上了这个弟弟。不得不说,他的妈妈真的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坚强而且温柔,所以她才能培养出一个这么有人格魅力的孩子。爸爸当年的选择没有错,只是时间错了,命运也就错了。不过往事已矣,再没有争辩的必要了。

“妈妈?”

我回过神,敲着女儿小脑袋说:“你啊,净跟你舅舅学些有的没的,正经的没见你学得这么快,胡话倒是说得流利!”

女儿有点委屈地看着我,说:“可是爸爸说宝贝的口才是妈妈遗传的。”

我看着女儿笑了笑,然后把她抱在膝上,想了想,还是说:“宝贝,爸爸妈妈分开了,宝贝会不会难过?”

女儿抬头看着我,点了点头,说:“会!”

我的心,有一点揪紧。

“那宝贝,你怪爸爸妈妈吗?”

“嗯……”女儿偏着头想了想,反过来问我说:“为什么要怪爸爸妈妈?”

我轻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像是心疼又像是愧疚地说:“因为爸爸妈妈伤害了宝贝,让宝贝难过了呀!”

女儿更加疑惑地问:“可是……什么是伤害?宝贝难过是因为宝贝不能够跟爸爸妈妈住在一起,可是爸爸说了他会常常来看宝贝的。”

女儿说着,忽然间又笑了,说:“而且舅舅说,等爸爸娶了新妈妈,新妈妈就要讨好宝贝,会买很多玩具给宝贝!虽然宝贝不知道什么是讨好,但是宝贝喜欢玩具!”

我看着这个笑得很开心的女儿,没辙地摇了摇头,笑道:“那宝贝还喜欢爸爸妈妈吗?”

“喜欢啊!宝贝最喜欢爸爸妈妈了,还有舅舅!”说着,女儿皱着眉头想了想,嘟着嘴巴说:“可是宝贝不知道要不要喜欢新爸爸新妈妈!”

我惊奇地问道:“谁告诉你,你有新爸爸了?”

女儿眨着眼睛,很无辜地说道:“舅舅啊!他说妈妈那么漂亮,一定很快就会找到新爸爸的。”

闻言,我无力地对着天空叹了口气。我的女儿啊,快被我那个乱来的弟弟给教得一样乱来了。

我捧着女儿圆嘟嘟的脸,说:“女儿,妈妈不打算给你找新爸爸,我们就两个人生活,好不?”

“嗯……”女儿低下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看着我笑了,说:“妈妈喜欢就好!舅舅说了,要让妈妈开心,不可以让妈妈难过。妈妈喜欢的话,就会开心,妈妈开心,宝贝就开心!”

“傻孩子!”我把女儿抱进怀里,偷偷拭去眼角的泪花。

“妈妈,宝贝要吃糖!”

我放开女儿,笑着说:“好。”

我从袋子里拿了一支棒棒糖给女儿,看着她一脸高兴地舔着糖,我的心充斥着平凡的幸福。

谢谢你,女儿,你是这一生中最最幸福的存在。

望着水波粼粼的江面,在这个城市发生的一切,一点一点的,像这水一般荡开来。

那些亲爱的名字,那些无比温柔的人,那些即使疼痛却不能忘记的事……

再次来到这个城市,再次想起这些,我发现我的心已不再揪痛。心湖轻柔地荡着平缓的小波浪,不再有暗涌。

“妈妈!”

女儿小心翼翼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奇怪地看着女儿问:“怎么了?”

女儿的眼睛向左边瞟了瞟,她凑到我的耳边说:“那个阿姨很奇怪!”

“阿姨?”

我疑惑地顺着女儿的视线望去,一刹那间,四目相对!

我笑了,轻轻的,柔柔的,像是在冬天遇见了春天的花!

“翠微……”

一声平稳的呼唤掩不住多年的想念,也掩不住此刻心中无比的柔软。

“沧儿……真的,是沧儿……”

翠微看着我,先是惊,后是喜。她奔到我面前,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泪已落下。

我心里一酸,可还是笑看着她,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轻轻地拭去了她的眼泪,说:“怎么你还是这么犯傻啊?长了脾气,倒没改这性情,不过也好,我喜欢!”

“你……我……”翠微想说话,可是又激动得说不出,她连忙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等到情绪稳定了点,她才睁开眼睛,看着我,说:“这么多年,你知道我多想你!”

一句话,湿了我的眼眶。

这女人,真的是让人千舍万舍也舍不下啊!

我眨了眨眼,散去热气,看着眼前这个紧盯着我看的女人,说:“是的,我知道!”

“这么多年,你好吗?”翠微轻抚着我的头发,轻声地问道。

“好!你看,女儿都生了!”

我指了指在我怀里好奇地看着翠微的女儿,笑道。

“女儿?”翠微看着我,眼里不知闪过什么。

我微笑道:“嗯,我结过婚。”

“结过?”翠微眉头微皱。

我解释道:“嗯,那年离开上海之后,我去了日本一年,等心情稳定了之后,就回家去了。原以为难以面对的一切,到真的去面对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可以!时间冲淡了一切,也使人学会了珍惜。放开过去所有不愉快的,我跟我妈妈、我妹妹也能够好好的相处了。”

“你让我很惊讶,不过我更加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能让你点头嫁人。”

我笑了笑,说:“是我妈给我找的相亲对象,很平凡的一个人,当老师的。他很疼我,很爱惜我。只是我给不了他要的东西,所以,还是分开了。”

那样老实、斯文的一个人,其实是我亏欠他。虽然说他的外遇让我很惊讶,但是我理解。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了,我只能把他当成亲人来爱,那时候他说没关系,这样就好。可是人的欲望总是会随着拥有而日益增强的吧!他变得渴求我的爱,情人之间的爱,可是我给不了,于是他找到一个能给他这样的爱的女人,我自然愿意放手让他幸福,因为我爱他,像爱我家人一样爱,所以我既然给不了他这样的幸福,我便希望我的放手,他的选择能让他幸福!

翠微看着我,不知道是感慨还是什么地说:“我设想过无数个可能,就是没想过你会回去,而且还结了婚,生了孩子,又离了婚!”

“我会回去只是因为我看到了电视里介绍说,有一种鸟,它的叫声很像是在说着‘不如归去’,而当我看到这‘不如归去’四个字时,我就想回去的了。至于结婚,你是知道的,我一直渴望着很平凡的生活,而作为一个胸无大志的女人,有什么生活比结婚生子更平凡的呢?所以即便结果是这样,我也觉得值得,至少这十年来,我真的过得很安静,而且还得到了这个宝贝。”

女儿见我说到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她高兴地叫着:“妈妈!”我低下头亲了她一口,也笑了。

翠微也笑了,她摸了摸我女儿的头,说:“这是个贴心的孩子!”

“是啊!”

翠微温柔地对我女儿问道:“小宝贝叫什么名字?”

女儿看了看翠微,笑了,说:“宝贝不小了,宝贝叫宁静,倪宁静,可是妈妈和爸爸都叫宝贝宝贝。”

“是啊?那阿姨也叫你宝贝好不好?”

“好!”

女儿凑过去亲了翠微一口,翠微高兴地笑了,然后有点奇怪地摸了摸被亲的地方,说:“怎么黏黏的?”

“呃!我都忘了,她刚吃完糖呢!”

说着,我们对看一眼,笑了。女儿看着我们俩笑了,她也跟着笑了。

我从袋子里拿了张纸巾递给翠微,然后又拿了一张给我女儿擦嘴。

翠微看着正在专心致志料理着女儿的我,问道:“沧儿,你不问吗?”

心里不知道有些什么微微颤抖了一下,我抬起头笑看着翠微,说:“你现在不是要说吗?”

翠微挑了挑眉,像是在试探着什么似的问道:“那我要是不先开这个头,你就不问了?”

我笑道:“我知道你会先耐不住的。”

翠微瞟了我一眼,说:“你就那么肯定?”

“因为一个当了妈妈的女人比一个没当妈妈的女人有耐性多了。”

翠微疑惑地看着我,问:“你怎么就知道我没孩子?”

我瞄了她放在旁边的购物袋一眼,笑道:“因为一个有了孩子的女人不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在逛完街之后还一个人跑来这里闲晃。”

我低下头看着玩着芭比娃娃的女儿,笑了笑,继续说道:“这当妈妈的啊,不仅是一天二十四小时的保姆,还节假日不休,是一份辛劳而持久,但是你又心甘情愿做下去的工作。”

“你让我有了想生孩子的冲动。”翠微凝视着我们母女,羡慕似的说道。

“那你有对象吗?”我问道。

翠微笑了,可那笑里却有着一丝迷惘。她说:“有,我现在的男朋友。他是我高中时的同学,现在的同事。”

“哦……”

“其实我觉得,即使是现在我还是很受千翔的影响的吧!连找个男朋友的性格都跟他差不多,温柔,多情。”翠微说着,怅然若失。

我看着她,说道:“也许是你就爱这类型的。”

翠微笑了,说:“那也是!”

翠微深深地凝视着我,轻声地说:“沧儿,你走了之后,我跟千翔,还有千麒都分开了,可是我们还是朋友,而你,也是!”

我看着翠微,思绪随着她那开始迷蒙的眼神回到十年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