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言情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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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很多的时候,我喜欢坐在窗前,看天空。我不再看那些人。他们是暴力的。那个时候我不了解自由的意思,只是很想冲出那个世界。冲出那个高高的围墙。这个地方像一个城堡,我在城堡里只能看见一线的天。我开始用树枝在地上描绘那片天空,描绘太阳和掠过的鸟。

男人住的地方隔着我不远。黑夜里害怕的时候,男人会来陪我一会。我一直以为男人是我的父亲。男人告诉我他是在森林拣到我的。我很小的时候便很强壮,像是在山林间隐居的野人。我的背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男人遇到我的时候,印痕还在滴血,之后那些印痕生长在我的背上,生成了黑色的印记。像是战士的勋章。那些印记在黑夜里风紧的时候会很躁乱,我感觉我的背上的印记活了,它们疯狂的延伸,绕到我的脸庞上去。这个时候我是躁乱的,我感觉我的身体里面灌满了力气,我疯狂的砸碎那些桌子椅子。男人这个时候会奔来安慰我。他紧紧的闭上门,风吹不进来了。我才渐渐的安静下来。我一直觉得自己像一直困居在笼里的兽,我本来生活在山林间,被男人俘来得。所以我一直对男人怀疑,曾经躲避他。

很多时候我想趁那个机会跑出去,因为那一刻我是强大的。看门的门卫是个瘦弱的男人,他的嘴上时常叼一根冒烟的物体,他的身体里灌满了空气,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起来,卷到天空上悬浮着。

我的身体里面灌满了力气,我能冲出去的。男人曾经告诉过我的,孩子,你始终要逃出去的。你现在需要的是积攒力气,像是埋伏。

男人会及时的出现。他像是我的亲人。我是一个王。可我摆脱不了他的手心。像是一场游戏。

我似乎是厌倦了这里的生活,我经常提着拳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像个愚蠢的王一样,我感觉我的拳头灌满了力量,让我很惬意,有时候我会把衣衫脱下,光着膀子在院子里闲逛,像个小丑一样展览我的背部。那是我的骄傲。那些衣冠楚楚的人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他们仿佛害怕阳光。那些暴徒依然在院子里闲逛。他们的目光从来不在我的身上停留。他们似乎看不到我的存在。是啊,我的身体还是那么小。

我开始怀疑男人,和外面的那些男人,他们是否具有男人的一个坚硬的心。这群懦夫。他们从来没有试图冲破这束缚的墙!

男人似乎懂的我的想法,他告诉我,埋伏,蓄势待发,我一直清晰的记得。

他记得男人说的话,埋伏。蓄势待发,也许那是智者的做法。不像那些愚蠢的人,用身体对抗那些冷冰冰的武器。

早晨,太阳很好,婴儿般的阳光。他试探着走出房间。接触那阳光。

他轻轻的打开窗,惦起脚看外面一片蔚蓝蔚蓝的天空,阳光轻柔的撒进来,散落到他的身体上。他从来没有感觉到那么幸福过。他闭上眼睛。他感觉他被包围在巨大的幸福中。白天的他是那样的安静,像个小孩子。

男人男人,到那里去了。男人在这个时候总是及时的赶到,关上窗,告诉他。

孩子,外面是暴力的,不要看他们。你是属于黑夜的野蛮的孩子。你的身体上埋伏了一只兽。

他偷偷的瞥瞥门,门禁闭着,没有男人到来的迹象。没有脚步声,一切那么安静。外面的操场上没有犯人的躁乱的声音。

他仍然不敢轻举妄动,他轻声的吹个口哨,证明他是在玩呢。他没有想逃出去。然后他小心翼翼的看看周围。一切都是安静的。世界仿佛灭亡了一般寂静。

他第一次感觉到世界的安静。在这个清晨。

他放心的舒一口气。此时他是低着头的,他不想立刻就看到那堵墙。那堵墙是他最期待的,而那堵墙就在他的面前时,他却不想这么快的正视。就像小孩子得到了渴望的糖果,他只是把糖果揣在兜里,那样的幸福会延长一些时间。

他抬起头便瞥见了那堵墙。

男人不允许他靠近的墙。真实在他面前。墙是古老的,已经看不出搭建这堵墙的岩石的花纹,墙那么高大,墙旁边的繁盛的植物的藤成功的爬上了墙的身体。密密麻麻,像是墙的脉络。那些脉络里的绿色的血液汹涌奔流。

树是墙的情人。它们那么缠绵。

看门人的房间空荡荡的。也许看门人被风卷到了天边,他一直在天空悬浮着。

他不假思索的跳出去,他感觉他的身体轻的像片小羽毛。

他轻快的翻过了窗户,环视周围。然后轻松的打个口哨。那一刻他感觉他是自由的。

他成功的逼近了那高墙。途中踢飞了两颗小石子。

这时候的他脸上挂满了胜利的微笑。男人男人,他的心里没有了男人。他的心里男人一下子遥居天边,那些野蛮人,那些衣冠楚楚的人,看门人都遥在天边,他们只能默默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是自由的。

他抚摸那墙,仿佛男人抚摸自己背上的印痕一般爱惜。墙那么高,甚至挡住了一部分阳光。他没有试图翻出去。墙那么高大。

他感觉他的身体里积满了力气,那些力气在身体里横冲直闯,找不到出路。他把那些力气积攒到拳头上,他感觉他的拳头上的脉络似乎要迸裂出红色的液体来。他伸出拳头,打在那墙上。他要凿出一个洞来!他幻想能凿出一个洞来,能看到外面的风景,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么一个世界,有没有这些暴力的人们,有没有红艳艳的女人。

很快的,他放弃这个想法,他的拳头根本不够硬。

墙是坚硬的,墙甚至没有凋落一点土屑。他沮丧的看看他的拳头,红红的,似乎有血液要涌出来。那些跳动的脉络,安静下来,像沉睡了一般。他的身体的力气,一点点的消失。那些力气似乎已经不能支撑他竖立的身体。他扶着墙走到那棵缠绵的树下。

他沿着墙根走,试图找到出口。哪怕是低矮一点的墙也可以啊。他想他有足够的力量打出一个洞来,然后他就可以逃离。

他很欣喜的在他的房子的后面找到了一处低矮的墙,他几乎要兴奋的叫起来了。

他环顾四周,还没有人来的迹象。一切是那么自然。他感觉他的身体轻飘起来。

他一跃上了墙。然后轻视的瞥一眼囚禁他童年的房子。那么渺小。

那一跃是幸福的,他的身体像片羽毛一般轻盈,他感觉他的心飘起来,那颗心在他的身体里也跃起来,然后一直悬浮在他的身体里。他的背上的印记睡眠了,像婴儿一般睡眠了,没有一点燥乱的意思。也许它也在享受那一跃的快乐,整个身体在飘摇,飘摇在清新的空气里面。像条机敏的鱼穿梭海底的草。

外面的世界,我来了。他闭上眼睛,感受阳光的温暖,他从来没有那样喜欢过阳光。灿烂的,冲撞他的脸。

他很轻松的跃上了那墙。

呵呵。他笑出了声。他从来没有那么兴奋过。他甚至想唱一支歌。他遥遥的望去,没有人走出房门的痕迹。

很快的,我们的孩子失望了,他准备跳下去的时候很遗憾的发现墙的另一面是很陡的悬崖。黑洞洞的悬崖,寂寞空洞的风在嚣张。跳下去足够要了他的命。

他一下子跌入绝望里。

他站在墙上不知道该怎么办。阳光似乎嚣张了很多。他的背上的印记苏醒过来。他感觉他的背上火辣辣的痛。那些阴暗的植物承受不了太阳的灼烧。他听见了房门开启的声音,也许那些衣冠楚楚的男人就要走出来了。然后把他在墙上取下来,丢到墙外去,丢到那黑洞洞的悬崖里去。

他站在墙上,那些将要走出房门的人们会看到他,他站的的那么高,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个娇小的孩子是什么爬上去的。那些衣冠楚楚的男人应该气急败坏的赶过来。他们的脸拉长的像美丽的驴子。这些美丽的驴子会把他举起来,走进这墙,一,二,三,嘿吆,把他抛出墙外去。那一刻他也许感受不到悬浮空中的幸福,那片天空下是黑洞洞的悬崖。他的身体跌入悬崖里,谁也不知道那个悬崖有多深,他感觉他的身体一直飘啊飘,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光线。那里是绝望的黑暗控制的地域。他的手臂也许在空中不停的摆动,像是暴风雨中娇弱的小树绝望的姿态。他的身体跌落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瞬间,他听到身体撞击岩石沉闷的响声,他感觉他的那些涌动的红色液体汹涌袭来,沿着那块巨大的岩石的缝隙一路畅流。他的背上的印记在他的背上脱落下来。像是他的衣衫,他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那些印记在他的眼前聚拢,聚成一团绿色,然后繁盛的生长起来。他的身体摊在岩石上,眼神迷离。只是他的耳朵还能听到模糊的声音。像是那尊植物暗地的笑,那么阴森的笑。他在想,那尊植物假如有张和人一样的脸庞的话,它的笑靥也许会和那些美丽的驴子一样狰狞。他甚至能听见那些衣冠楚楚的男人们的狞笑,他们的脸,像张哭泣的脸。还有那么麻木的暴徒。他们也许只是安静的看着他。麻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男人男人,他会怎么样呢。他一定是绝望的。

他悬浮在黑暗里,竟然笑了起来。他想念他的男人。

他站在墙上微笑着,他放弃了逃亡。也许那些将要出门的人们看不到他,他那么娇小的身体,那些衣冠楚楚的人们,那些暴徒,从来没有看过他的脸庞。他们或许根本就不认识他,在或许他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他一直生活在幻想中,他的身体早已死亡,他只是一个灵魂,他的灵魂游荡在这顽固的围墙里面,徘徊不前。他感觉他的身体在太阳的照射下一点点的变轻。他伸出手臂,那么纤细,苍白,他的眼睛渐渐迷离起来,他的手臂消失在空气里。

太阳的光线渐渐微弱,微弱的像个萤火虫,遥遥的飞走了。

他不敢跳下去,他失去了当初逃离的勇气。他甚至不敢朝着里面跳下去,他忘记了是怎么跃上这堵墙的。他背上的印记已经不允许继续照射灿烂的阳光了,那印记活泼起来,仿佛要渗透他的肉里去,躲避那阳光。

很快他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

墙上有很多干枯的藤,密密麻麻的攀援在墙上。干枯的藤悬在空中,伸向虚无的天际。像是绝望的姿态。

他用脚钩住墙上的藤。把背靠着墙,很轻松的垂下来。他很漂亮的倒垂在墙上,挂在树藤上。他倒立着观察这个世界。阳光射不到他的背。墙的背面阴凉,让他感觉很舒服。

他安静下来。他的脚缠住了藤,他不打算下来。

他安静的挂在墙上,倒立的姿态。

世界变了模样,那些暴力消失了,他的眼睛里出现了五颜六色的色彩,像丝绸般,招惹他的眼睛,那么柔滑。太阳的光线就在他的眼前,他一伸手就能抓到的。男人男人,看门人,衣冠楚楚的禽兽,愚蠢暴力的人们统统不见,被风吹到了天边。他们只能在天边遥遥的看着他幸福的倒挂在墙上。享受墙的体温,墙的脉络,干枯的植物的颓败的香气。

他的脚很有力气,墙上的藤不用很坚韧,就可以很轻松承受住他的嬴弱的身体。他不想下来。他不想回到那个世界,那间阴暗的小房间,只有黑夜的房间,阳光透不进来的房间,他讨厌那里。他像冲出那城墙去。他在积攒身上的力气,直到拳头成长的足够大,大的足够击碎这可恶的墙,然后他可以像个王一样指挥那些愚蠢的人们跨越这顽固的墙。

我们的孩子第一次这样幸福的幻想,在阳光底下的幻想。他已经不惧怕阳光,他的背上的印记已经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