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月的昆明,繁花开得姹紫嫣红,点亮了城市的停台楼阁,醉迷了俊男俏女。街道两旁的树枝青萃得象天工刚脱笔的写青。厚重的绿汁欲坠欲落。
春阳把人身子烘得软绵绵的,让人欲昏欲睡。
无精打彩的踏着缝纫机,有气无力的抽送着手中的布块,仿仿佛佛中额头突然被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冷不丁的碰击了下。惊悸中身子差点从凳上弹起来。该不是师父又来“查哨了”吧?我脑中闪过一丝念头。师父神出鬼没的把戏我已领教过几回,虽然他常是一脸的温容。但我总能从他深邃的眼光后读到一丝严厉。
慌乱中抬起头四顾了下,除了几位师哥师姐们正机械的踏着缝纫机外,并未见师父的踪影。
惶恐里回过神来,一定又是那个肖倩干的,这个死鬼精,总爱“搞整”我。不是把我吃饭的碗藏起来,就是趁我不备之际敲我下。自从她来了这里,我的日子就没清静过。不过我还有点喜欢她,虽然她的举动有些调皮与野性,但有时也夹杂着女孩子的温柔与纯净,彼此的玩笑与打闹中总能寻到一种儿时才有的快乐。
看见落在缝纫机台面上的一砣碎布团,我“愤怒”的戳了眼正装着剪线头的肖倩,当她的眼睛碰撞到我嗔怨的目光时,露出一脸诡秘的坏笑。
“肖倩,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收拾你。”
“收拾?来呀。来呀”肖倩招招手。挑逗的瞥了我眼。
“量你也不敢啊。”她把声音拉得细长细长的,就象用鸡毛掸子轻轻拂人的心尖。让人周身骨头都软稣稣的。
我拿起缝纫台上的裁剪,在空中扬了下,“杀死你个小坏蛋。”
肖倩把头往颈里一缩。“哎呀,我好怕哦。”她是吃准我不敢对她动手,所以老是得寸进迟的“搞掂”我。
肖倩来自大理市外的一个偏远山村,师父把她从劳动市场领回来时,就一个活脱的拾荒小姑娘。大热天的裹着件肥大而补了好几重补丁的粗布花衣,瘦削的脸儿泛着灰色,两条羊角小辫向天散开,黄黄的,就象两只黄色鸡毛毽子。手里一个花条大塑料袋瘪得与她那简单的“家档”很不协调。看着她那窘样,不禁让我想起儿时读过的《三毛流浪记》来。她捏手捏脚的进得门来,尴尬的向我们笑笑,从她胆却的表情里我读到一种穷的滋味。
师父按排她剪线头,3元钱天。管吃管住,从她的略有喜色表情上看得出来,她挺乐意这项“不错”的活计。
开始人们都不爱理她,或许是出于一种世俗心理,嫌贫爱富吧。
我这人总不那样认为,贫穷并不味着低贱。贫穷并不是人与人间的距离。贫穷只是上苍一时错误的造就,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诅咒。
我们当年还是一样的穷过。流着两条青鼻,穿着朴了又补的白布染黑的扎腰裤,脸花得象个叫花子,两只眼睛总是轱轮轮的转过不停,总想在某个角落发现一点能给肚皮带来温暖的东西来。只是在党的政策好了后,我们才一个连一个的从泥里爬了出来,在城市人的手里赚得两个活动钱。把自己弄得勉强象了个人样儿。所以,我们不应也不配拒绝与嫌弃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生活有时是种给予与回报的因果循环。
肖倩刚来时我多多少少也给她点帮助,比如吃饭时顺带叫她声,有时买点小东小西她找不着地方我也帮她带下路什么的。一切都来的自然而单纯,没有成见与造作。师姐师哥们可不那样看,说我是心怀鬼胎,我靠,他们总拿成年人的观念“套”我。我知道他们是开我玩笑,其实那时我虽有16。但我的思想却停留在单纯的孩童时代,对追女孩子、谈恋爱这码子事确实还没来兴趣。
(2)
肖倩也很喜欢我,有啥事都跟我讲。她是那种没隐私和心计的女孩,至少在我面前没有。只要晚上没班加她就来拉我出去玩,总给我讲她的家乡如何如何的美,爸妈如何如何勤劳,从左邻右舍说道七姑八姨的。有时连几时来月经的事也给我讲。
那个时候爱情一词在我心中只是个苍白的名词。也不懂女孩的心事。愿同肖倩在一起只是一种孩童心理,觉得和她说话没有拘束,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有时也牵牵手,摸摸她的身子。她总是不反对,顺从的让我捏她,牵她。
肖倩比我大一岁,她懂不懂爱情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发觉每当城里的一对对红男绿女打她身边经过时,她总有种羡慕的光浑在眼里流动。
有次她问我有没有女孩喜欢过我.
我说没有。
她说谁信。她们家乡16的男孩都上山对歌找情妹妹了。
我说不信就拉倒,我们家乡可不象你们家乡,15、6岁有些还在妈怀里撒娇呢。
她“噗嗤”一笑。“我靠,你们那里好落后哦。”
我说你们才是落后呢,谁不知道你们少数民族抢亲,拉亲。哼。简直是暴力加野蛮。太不含蓄了。
她嘿嘿一笑,“你懂个屁,那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敢爱敢恨。”
我说一个80岁的老头去抢个20岁的女孩也叫敢爱敢恨吗?
她说当然不是,抢亲也不是见人就去抢,只有在男女双方达成了默锲后才能去抢。
你会不会唱山歌?她突然问我。
我说不会,只会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外婆的彭湖湾》这些歌曲。
她说笨死了,读了那么多书连个爱情歌曲都唱不来。
我说“黄色”歌曲学校不让教。我也不想学,怕把思想学坏。
她哈哈一笑,无所顾忌的在我背上擂了一拳。“你人才是个黄色的。”
她这人在我面前就这么随便和粗野,有时当着人面还刮我鼻子。因此。师姐、师哥们说我们两是不懂事的孩子,确实我心中还不懂得他们所说的“事”。我喜欢肖倩那种野气,是因为那里面有种儿时的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