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留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所以,她清楚这位二皇子对她……不,应该是对夜子安极其厌恶。
“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知何时离开又回来的张管家膝行至夜长留身后,五体投地的扣了个头,然后才小心的爬了起来,九十度的弓着身子:“禀告王爷,歌舞饭菜均已准备好。”
言毕却不动地方,夜长留了然的点头,热情洋溢的做出“请”的手势:“快请快请,多谢众位大臣给……小王这个面子,今日一定尽兴,凡尘俗礼都暂时放到一旁,不醉不归。”
妖孽太子和二皇子对视一眼,隔着几厘米的距离一前一后跟着前面带路的张管家离去,百官不敢声张,似乎都没想到太子和二皇子今日全部驾临,只能遥对夜长留低头行礼,然后一群群默默的跟了进去。
夜长留跟在最后,神色不变的思索一会,又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宴会的地点在王府最大的墨香殿,据说上面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还是圣上亲提。
夜长留知道王府很大,却也没想到大到这个地步,而且还有如此多的下人。
这些虽然都让她略微惊讶,却远不及当她看到向来对她弃如敝履的羽流光神色温顺的从墨香殿内温顺的走出来时的惊奇。羽流光先是对几位皇子一一行礼,又大方坦然的对百官致词,最后更是来到她身边,和颜悦色的微嗔道:“大喜的日子,怎么穿的如此随便。”
顿时,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了二人身上,彼此都是一副了然的神色。
二皇子则是不屑的轻哼一声,毫无兴致的走到主位上坐下。
唯独妖孽太子略有所思,颜色自如间把夜长留愣神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只觉得这本来草包一个的小皇叔是越来越心思难测,还偏偏查不出任何原因。如今看来,也只能猜想这位花名在外的王爷其实对身为质子的侧王妃羽流光用情极深,以至于在新婚燕尔后挨的那一巴掌刻骨铭心,甚至于一夕间就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
只是……
妖孽提壶为自己斟酒,伸手拿着翡翠杯在指间徐徐转动,凝眸望着醇酒飘香,风迎于袖,美目似水,心思难测的抿唇浅笑。
单一夕之间就脱胎换骨,这几率能有多大?
这厢夜长留终于从惊讶中晃过神来,分外诚恳的就势拉住了羽流光的手指握在掌心。顺便故意忽视了对方一瞬间僵硬的唇角,分明借机吃豆腐的动作却表现的情深意重般,就差没再哽咽两声以示恩爱:“多谢流光公子关心,我……小王私以为既然是生辰,还是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别太拘束为好。”
不知是否本来就打算借机找茬的二皇子顿时狠狠地皱起眉来,抬手掷出了面前玲珑的翡翠杯,在半空划出一道有力的弧线,不偏不倚的正落在夜长留身侧,“啪”的一声重重的砸在青石板上,细小的碎片激射而起。
妖孽太子眯着眸子,似乎颇有兴趣的挑着眉头。而各位大臣就没这么好的胆子了,大部分都几乎在二皇子抬手的瞬间就纷纷低下头去——这摆明了是对方想要借题发挥,又碍于夜王的辈分和身份不敢直接发怒,谁会傻到在这时候出去当炮灰。
就在玉杯落地粉碎的刹那,身后有风声流动,夜长留揉揉鼻尖,垂了眸子向身后突然不知从何出现的三位黑衣人扫去。
这三位不但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服饰,还都带着和昨夜陪睡那男子一般无二的面具,寂静阴冷的气质,身形并无明显差别,让人很难分清到底谁是谁。
羽流光趁这个机会抽回手指,长长的睫遮住了眸中的真实情绪,不言不语的退后一步,不再给夜长留吃豆腐的可能。
见羽流光如此识趣,二皇子的薄怒略略平息了一些,大刀阔马的坐在主位上,一双眼睛如鹰般犀利的追着夜长留不放,开口的声音微冷,带着些不可言说的嘲讽:“没想到声名在外的小皇叔还是个情种,在坐的各位想必也佩服得紧吧?为了这区区一个质子不吃不喝的在父皇门前跪了三天,到了手之后还如此宝贝,实在难得。”
夜长留立刻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四周诺诺的大臣,就知道这二皇子倒也不是为了故意挤兑夜子安而随口编的谎言,这下她算是明白夜子安为什么会魂魄离体了。
可不是么,但凡一个正常人,不吃不喝的跪上三天,接着还很有可能自愿吃了虎狼之药……结果悲催的高估了剩余的体力,兴奋过度,百般辛苦讨来的人还没来得及一亲芳泽,就被夜长留捡了个现成便宜……估计死了都会气活过来吧?
妖孽太子津津有味的试图从夜长留极其细微的面部表情分析出对方现在心中所想,却又难于对方那忽喜忽悲,疑惑又明了的复杂表情,思考半晌才小心的猜测:为了个质子丢了皇家的脸面,如今还传遍了京城,又被二皇弟当众挑明,觉得失了身份了?
显然,这种颇为保守又顺理成章的猜测,代表了在场大多数人的观点。
无辜被卷入讽刺的大臣们哑巴吃黄连,两边都不好得罪,装没听见太不现实,一个个脸色难看,实在是有苦难言。
本来喧闹的气氛如今静的落针可闻,二皇子步步紧逼,太子则是事不关己高挂起,夜王身后那三个暗卫更是带来无形的压力,至于夜王本人,此时到一反常态的沉住了气,凤眸闪烁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皇子殿下何必开小王的玩笑,这世上爱与不爱,还不都是大梦一场?”就在众位大臣越加觉得事情不妙,开始有意的渐渐往二皇子身边移动之时,夜长留突然叹息着开口了。
脑中晃过蓝东旭最后疯狂的笑意,夜长留冷静的看遍全场,唇边甚至依然带着一抹随和的浅笑,伤还未好的侧脸依然轻微的肿着,额头上的大包自然也没消得那么迅速。顶着如此一副尊容说如此严肃的话,本该是令人不住捧腹的,却偏偏逼得所有人移开了眼睛,不敢和这位平日说草包都抬举了的夜王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