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留回以微笑,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吃完了饭,就轮到被吃了。
蓝东旭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水汽,被夜长留心怀不轨的嗅了嗅后,自然的开辟了第二战场——从沙发滚到床上去。
窗户半掩,晚风吹动窗前白色的纱帘,带着几许梦幻冰凉。
蓝东旭安静的躺在大床上,定定的注视着夜长留在他身上动作,仿佛少看一眼都是天大的损失一般,偶尔露出两声隐忍不住的呻吟。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以为自己真的是对方的唯一。
可惜,对方的唯一也实在太多了点。
他一直深深的恐惧着分别的一天,夜长留和他在一起时间已快两年,尽管他一向小心谨慎的防止夜长留对他腻味,他也知道夜长留出了这个房子,在外面风流的令人发指,换床伴比换衣服还来得平常。可他更知道夜长留对任何风流都不是真心的,她只是爱玩,没必要和她较这个真。
但这样又能持续多久?万一有一天夜长留就真的动心了呢?万一被爱上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呢?万一她突然就决定一心一意了呢?
到时候他要怎么办?哭着求她不要离开自己么?
不是他舍不下那自尊,而是他清楚,那样做无济于事。
蓝东旭设想了很多的可能,想得越深就越恐惧,这种忧虑就如同抓着浮木求生一般,却不知道浮木什么时候会被人抽走。
涉及到生死关头,即将失去的恐惧犹如毒蛇吐信,让人完全在意不了其他任何事。
人在恐惧的时候会做出一些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但这点夜长留是不了解的,因为她从未怕失去过什么,所以也不可能有这种心情,甚至根本不能了解这种情感。
“怎么不专心?”夜长留的动作顿了顿,低头在对方额头印下一个温和的亲吻。
那力道实在太过温柔了,像是最轻最软的羽毛,让蓝东旭禁不住的心脏一痛,出乎意料的生出一股如此凉薄的意味。
还未等蓝东旭强撑笑容作答,夜长留就顺着乱七八糟的被子滑落到地上去。
喉头颤了颤,蓝东旭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慢慢从长密的睫毛渗出,如同慢镜头一般滴入雪白的床单上消失不见。
“为什么?”半坐在地上,无力地靠着床支起身子,夜长留勉强的把头靠在床上,一双凤眸中是不加掩饰的惊讶,但也仅仅是惊讶而已,她甚至没有花时间怒骂或责问,只是歪着臻首,带着些许的疑惑和茫然,平静并异常诚恳道:“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
唇角慢慢泌出血丝,夜长留难得狼狈的咳了咳,呼吸了好长一会才忍了下去。
蓝东旭缓缓起身,跪坐在床下,伸手把软绵绵的夜长留抱进怀中,早早的红了眼眶,俊朗的面孔有一种似乎一碰即碎的脆弱。
乌黑的发丝散落开来,夜长留安静努力的呼吸着,感受着胸口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安之若素的等着蓝东旭的答案。
“……”狠狠地咬了下唇,蓝东旭静默一会,声音哽咽的喘了一会,勉强清楚地道:“你知道么,我多害怕。”
夜长留眯着凤眸,压抑着轻轻地咳出一些细碎的血沫,都被蓝东旭温柔的用被角擦了去。
“我爱你,夜长留。”蓝东旭突然笑了,苍白又冷静,没戴眼镜的眼睛闪出异样的锐利,却又痛彻心扉:“你不爱我,为什么对我那么好,除了你,我已经爱不上别人了。”
夜长留安静地听着,毒素正慢慢的随着血液进入她的五脏六腑,一点点损坏的感觉让人颤抖,她却觉得蓝东旭似乎更疼。“我从没想过这会使你困扰……对不起。”
“你恨我么?我下了生物毒素在酒杯上,一切都是我事先算好的。”蓝东旭闭上了眼睛,既期待又恐惧夜长留的回答。
“不会,其实你若早说你希望我死,我未必就不能成全你……就算是生物毒素,即使我意外身亡在你家,也会给你带来麻烦的。”夜长留浅浅的笑了,伸手握住蓝东旭的手腕。
她的手很漂亮,五指修长,指甲圆润粉红,关节泛出玉石般的颜色,略显苍白的皮肤上看得见青色的血管,更显脆弱温和。
心中怕听到仇恨的话,却猛然间听了这样一番说辞,蓝东旭终于泪如雨下,哭着把头埋在夜长留的肩窝里:“你不用担心。”
眼前泛了血色,夜长留几乎可以听到死神走来的声音,于是她一边想着明天来不及去买许诺给清觞的巧克力了,一边喃喃的苦笑:“就算我写给你一张免责声明也没用了,我知道的事情太多,国家不可能放心让最后见到我的人活着的,是……”
最后的话淹没在无尽的沉默里,夜长留最后刻意凝固、免得蓝东旭害怕的天真笑容永远凝结在了脸上,就像她从未变过的温柔,那般幸福平和,仿佛她只是睡着了,而并非魂入黄泉,再也不能醒来。
蓝东旭怔了怔,怀中的身体迅速的变凉,无论他如何徒劳的试图搓暖那只现在真正如玉石般的手,或是在她唇上浅吻,都无济于事的再也得不到回应。
胸膛猛地爆发出了一阵嘶吼,兰旭东彻底抛开了那层淡漠的表象,又哭又笑的仿佛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他深深地吸气,笑容像是嘲讽,又像是自嘲。他第一次感觉了解一个人是如此痛苦的事,痛苦到想自欺欺人都不行,心中有声音拼命地违背他的意志,反复提醒他残酷的事实。
夜长留可以为你死,却不一定是因为爱你,更可能因为她不爱自己……
混沌的神智还来不及清醒,就被身上越加猛烈的热意彻底驱散。
夜长留迷蒙着一双眼睛,只觉得满天满地的大红,热的让人恨不得住进冰箱,却又带着奇异的酥麻。
在那艳俗的大片红色中,一抹雪白很快吸引了她混乱的神智,就像在沙漠旅行的人见到水源一般,她理所当然的抓住了对方,然后……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