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夜长留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死的时候是二十二岁,如今夜子安的身体看起来比她死的时候还要年轻一些,而面前的美人固然媚态横生、十分要命,从容貌上并不容易判断,单从身高上来看也大约二十岁左右,夜子安竟然有个如此妖孽的侄儿?
“小皇叔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嫌本宫唐突了?”美人拧了拧发丝的水,似笑非笑的起身,就这么不着一缕的从水中站起身来,慢慢的拈掉身上粉红的花瓣,从池中的台阶上得岸来,无比淡然的从夜长留身边走过,留下一股带着水汽的清香,直直地往乌木雕花的屏风后面走去。
一向自诩倜傥的夜长留也不禁看直了眼睛,喉中干涩的咽了咽口水。
屏风后面很快传来了窸窣的声音,再过了半晌,刚刚还活色生香的美人长发未束,发尾未干的水滴在青石板上,只着了一身雪白的亵衣,从屏风后面翩翩而出,赤着脚站在了夜长留面前。
夜长留唇角抽搐,摸摸鼻子正准备后退一步,就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腕,毫不客气的欺身上前,尖尖的下巴搁在她纤瘦的肩膀上,吐气如兰的在夜长留耳边轻笑:“小皇叔,本宫可还对你胃口?”……
勾人心魄的鲜嫩美人近在咫尺,夜长留默然,努力把柳下惠的信条贯彻到底,而后又不自在的咳了咳,把冲口而出应景的话咽了回去。借住了人家夜子安的身体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看在这点上也不好再调戏人家的侄子。
可是内心又总有一些不和谐的荡漾因素坚决的干扰她的决心……
见夜长留不吭声,妖孽美人挑眉看着对方明显若有所思的一双凤眸,索性没骨头一般挂在人家身上,他几乎已经不记得已经多久没有和别人如此亲近了,尤其亲近的对象还是这个一向惧他如蛇蝎的小皇叔。
此刻若不是梦,他也禁不住要感叹一声世事无常。
想到这,似乎为了证明这不是梦一般,他轻轻开口,声音柔和的像是怕打破此刻颇为旖旎的气氛:“小皇叔?”
“怎么了?”恍神归来的夜长留下意识的侧首低头,柔软的唇瓣滑过对方白皙的脸颊。
或许是唇上的触感着实美好的让人留念,夜长留过了一会才想起来张口结舌,上天作证,她可不是故意吃夜子安侄子豆腐的!
妖孽美人则恍若雷劈般堪堪的睁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愣在原地。
却倒也不全是为了这份毫不经意、甚至算不上一个吻的亲昵。
当那双捉摸不透的眼睛就这样带着几分疑惑的落在他身上,他突然生出了一股颇为不可思议的错觉——即使此刻就山崩地裂,他也依然是被人如此深爱的。
但他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星夜一百七十五年,正是立嫡不立长这种说法最为主流的年头。
他如今二十一岁,就连十五岁的皇弟都娶了妃子,他却仍是孤身一人。
因为皇上不准,不准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子和朝上的某位重臣通过和亲而联系一气,对付未来应该坐在皇位上的弟弟。
父皇对他处处防备,母妃对他要求极高,兄弟对他一边讨好一边压制……
他也只能收起满身锋芒,平日容忍着那些大臣意有所指的目光,韬光养晦,隐忍以待,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是真正实实在在的爱着他的。如此想来,这位花名在外的夜王,大抵也是如此。
身为皇家人,孤独寂寞一向如跗骨之蛆,亦是不可避免的宿命。
“你硌着我了。”半晌之后,夜长留惆怅道。
“……”对方嘴角抽搐,半晌才像只猫咪一般慵懒的直起了身子,妖媚的瞳孔中满是笑意:“小皇叔缘何如此不解风情?”
夜长留控制不住的翻个白眼,拒绝再受这妖孽的蛊惑,心道:怕就怕解了风情,等夜子安回来非抓狂不可。
“若不是皇叔脸上这……”修长的手指戳了戳夜长留备受怜爱的脸颊和额头的大包,疼得后者使劲皱眉,男子笑得不怀好意:“本宫还真以为是哪个不怕死的套了层面具就敢假扮夜王呢。”
“哦?”夜长留眯了眯眼,状似无意道:“难道我和以前相比,变了很多?”
妖孽做沉思状,意有所指的笑:“嗯……虽然你我已经很久没在一起亲近了,但本宫还记着两年前私下里见的最后一面时,小皇叔被我吓的连怀中的小倌都不要了,害的本宫还以为那时的脸有多么见不得人呢。”
夜长留心道不好,装一个从没见过的人毕竟难度太大,正琢磨着说点什么掩盖她突然性格大变的事实,就听得外面传来节奏的敲击。
“太子殿下,东西拿来了。”
夜长留立刻开始盯着那扇半开半掩的后窗,准备赶紧从那跳出去。
“你说,她若是进来……看到你我这样,会不会在宫中掀起轩然大波?”那妖孽却抓紧了她的袖子,风情无限的要把她拉下水。
“……”努力拽出身上颇费布料的宽大袖口,夜长留动作轻巧的拔足狂奔,跟着身手利落的掀起窗子跳了出去,末了还不忘回手把窗子支回原样。
妖孽美人依旧站在原处,抬指反复摩擦着夜长留刚刚无意擦过的地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随口吩咐外面伶俐的丫头进来,“给本宫查查夜王最近是否有什么异样,若是可以利用,千万不要错过。”
这厢没干什么偷香窃玉的事,却落得翻窗而出的夜长留颇为无奈,要问的路也没问到,只能又重新开始了随意打转的生涯。
九转十八弯后,夜长留拐进了一片竹林。
清风阵阵,竹叶哗啦作响,呼吸间尽是幽幽的竹香,平白生出几分雅致。
正想着找个地方歇歇脚,就听到前方有声音响动。
联想到宫内大大小小见不得人的事,夜长留谨慎的藏了身形,透过竹叶的间隙向发音处打量。
可巧,她不过到这个世界才一天一夜,那边站着的两个就都是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