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乖乖,我好久都没有听到铁柱子的哭声了。我在想,黄荆棍屋头的那根黄荆棍,可能都灰尘满面了。”段三叔在家与段三娘悄悄议论。
“人家铁柱子懂事、表现好了,主动负责一家人的用水,还给黄荆棍买凉鞋……当真紧到(一直)打,看着别个的戏安逸吗?喂,驼……背!你到底是希望铁柱子挨打,还是不希望?”
“管她牛打死马、马打死牛。人家屋头的娃儿,关我球事。”
“你这个当面说人话,背后说鬼话的东西!长成一个驼背,活该,这是给你的报应(惩罚)!”
“小乖乖啊,你啷个咒我,我都不生气,因为你是我的心上人。他们喊你小乖乖,只能像墙上画的猫~干瞪眼!哈哈哈……”
“死鬼!人老心不老的东西。”
“人生之路哼哼/山坡多啊/横横,我要加油哼左哼/哼哼/爬山坡呀/嗬哼。
爬上山坡哼哼/唱山歌啊/横横,山歌比山哼左哼/哼哼/还要多呀/嗬哼。”
哼着《爬山歌》渐渐长大的阿龙,挨打减少了,乐趣增加了。他特别喜欢看戏、喜欢看古董。那古色古香的平安街道,更是百看不厌。
平安街道依山伴河而建。其房屋由于建筑年代已久,墙壁和木头已经老化褪色,一切都昏暗无光。
街面全程石块铺就,宽十米左右,长一里有余。那弯弯曲曲的街道两边、平行的木质窜架青瓦房,一间挨一间,结构十分紧密。远看,好似两条长龙相伴。更为独具匠心的是街口正对着蜿蜒而来的溪水,活象两条长龙在孜孜不倦地吸吮着从上游缓缓而来的甘泉......
“好一副二龙戏水生动形象的美丽图画!”阿龙赞叹不已。
雨后,湿漉漉的片片瓦上,滴滴雨珠与强烈的阳光交相辉映,莹光闪闪,分外耀眼!真是:
平安街呀龙伴龙,乡民是龙不是虫。
祖祖辈辈传下来,一代更比一代红。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平安有山有水,又有“龙”的建筑。有戏!
“那我能不能像条龙呢?”阿龙时不时反问自己。
平安街上,还有一处安逸得很的亮点。那就是街道的中段,靠河一面全木框架、两层楼高、十多米宽的戏台。与戏台两边平行的耳楼,分别延长10米,再90度拐弯连接跨街而过的宽宽副楼,两边副楼分别延长20米,组合成u形。与戏台正对面、高过戏台山坡上的平安公社办公房衔接,封上了“U”口,形成了一个方方正正、可收可放的戏院。
从公社办公房正面一坡下来,除左右两边靠副楼各有一颗高大的黄葛树外,其余全是一步一步向下铺到街边的石梯,成为观众看戏的好座椅。演出单位需要卖票时,只要两边副楼下面的街道门一封闭,就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城门,巴适得很。
那时,n市剧团经常来平安演出,场场爆满,挤得水泄不通。
“铁柱子,今晚川剧《半把剪刀》,看戏不!”朱阁问。
“好,大脑壳,下午五点前,我保证从三姑家搬出长板櫈,摆在戏坝头,霸占着中间不远不近的位置。”
有一天晚上,阿龙聚精会神翘看着悲情的《望儿滩》,突然大便告急,但又丢不下剧情,于是梭到戏坝乌鸡婆黑的旮旯边就地解决了。跟着赶过来一位大叔要他打扫,阿龙提起裤儿迅速钻进了人群。
看完戏后,走在回家的路上,菲菲、朱阁边跑边喊:
“骚棒、骚棒,屙屎在街上。别人喊他扫了,提起裤儿跑了!骚棒、骚棒……”
阿龙追得气喘吁吁,恨不得狠狠揍上一拳。
有一种幸福叫做感情真挚。象《四郎探母》、《半把剪刀》这些戏剧,阿龙应验了“看戏流眼泪~替古人担忧”那句老话,不时悲情得泪流满面。而《穆桂英挂帅》、《杨家将》保家卫国,舍生忘死,可歌可泣的民族英雄们,被他仰慕良久。正是:
舞台演出悲欢,台下阿龙泪观。
红白黑脸全有,人间如此大千。
看电影,阿龙觉得比吃回锅肉还有味道。
露天电影基本上是在学校的篮球场免费放映。一般都是政治性强的《白毛女》、《钢铁战士》、《南征北战》、《智取华山》、《渡江侦察记》、《董存瑞》《林则徐》》等。儿童的以《鸡毛信》、《小兵张嘎》为代表。爱情片很少,有《柳堡的故事》、《青春之歌》、《五朵金花》。每一场,不仅球场坝汇集成了人的海洋。而且银幕背后、侧面山坡、田坎路边都是人!
放映前,人声鼎沸,呼喊张娃儿、李狗儿、幺妹子……的尖叫声,吵吵嚷嚷,此起彼伏,不时贯耳。赃话粗话就象屎壳螂打喷嚏~滿嘴是粪:
“你狗东西跑到哪个鬼旮旮去了,老子扳起命的喊了你妈卖豆腐的半天,都不答应。屁儿虫!”
“我造你八辈子祖宗,姑爷就在那边答应你,你苞谷儿那耳朵拿给那个东西塞起了?妈卖豆腐都不得好!”
一天黄昏,阿龙的爸爸阿华走到离平安一里的山坡时,初识一位上街看《五朵金花》的小伙子,于是带回家来。
小伙子约一米五五,二十来岁,一张乌鸡婆黑的三角形小脸,一只短小的鼻子,一双单眼皮小眼睛,整合起来看不出他的率直、大胆,恰恰给人微妙、深沉、冷淡、含蓄、委婉、小家巴士(不大气)的感觉。那十分显眼的一身劳动布服装和敞穿的一件劳动布蓝色长大衣工作服的左上方,均印着小汽车图形。咋一看,就是汽车驾驶员的装束。
“你是汽车驾驶员,我们缺柴烧,能否给我们运点煤炭?价额好商量。”阿华开口了。
“没有问题。可以多联系几户,拉一车。”小伙子乌龟打屁~冲壳子,身在曹营心在汉,总是望着段三娘家不转眼。
阿华有了”小九九”,自然对小伙子热情有加。并且认认真真联系了几户,准备扎扎实实整一车。
芳芳心情好极了!在厨房切着热气腾腾的肥坨坨,说:“铁柱子,人家是吃商品粮的,又是汽车驾驶员,能够看得起我们,是你爸爸的运气!”
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氓有文化。多两天,裁缝不带尺~存心不(量)良的小伙子又把印着“汽车图像”的白背心洗了,故意挂在段三娘门外的芭蕉林下。
“啷个这样?脑壳上刻公章~球戳戳的。”阿龙悄悄在看小伙子演什么戏。
苍蝇采蜜~装疯(蜂)!原来,这小伙子是烂泥胚子贴金身~坏了胎,常常盯着菲菲不转眼,很象老鼠在暗洞里窥视,表现出独有的阴沉狡诈特色。只要一有机会,就主动和段三娘打招呼,吹起“单位“的事来。
又是几天后,小伙子还是没有拉煤的迹象。
阿龙忍无可忍,咬牙切齿:“狗崽!你长的窩囊,活的荒唐。你演的这出戏,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你给我的印象,其他狗崽只是一堆屎,可你不一样,你是~两堆。我叫你~王八蛋。茶壶头的水~滚开!”
花以洁为贵,品以端为贵。牛角上抹油~又尖又滑的王八蛋,见事不对,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滚开”了!
“老汉(爸爸),那个王八蛋好久拉煤来?”阿龙装憨发问。
“晓求不得。老子可能上了他王八蛋的当~了!”
“这王八蛋,演的戏不错啊!那你上了他多大的当~呢?”阿龙追问。
“儿啊!老汉啷个好给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