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龙有了对姜美美、段菲菲的”单相思“,于是愈加注意表现自己。
但是,已经十七岁的阿龙,仍然还在原地踏步翻着初中的课本,感到很不是滋味……
一九六九年三月,这年的春天降临得比较早,刚有一丝春意,气候立马变暖了。课间休息时,阿龙哼着《我们多么幸福》,来到教室外小河旁。只见,河水在阳光照射下,闪着银光从上游缓缓而来,碰到通往平安街上小桥石墩的阻挡,没有停留,轻轻绕开,徐徐流淌;一群群麻雀散落在教室房顶上,有的发出咕咕的啁啾声,在悄悄亲昵。有的在戏谑打斗。有的叽叽喳喳叫的欢快、响亮、昂扬;篮球场的溪沟边,报春的杨柳,带着嫩芽不停摇摆,昭示着人们春天已经登场……
正看得兴头上,汪尚找到阿龙,煞有介事地说:
“公社宣传队需要一个小演员。他们希望我这个音乐老师推荐一下。我看,你比较合适。”
“学校同意吗?”
“已经给熊校长和你们何老师通过气,没问题。”汪尚微翘着嘴巴,回答得很肯定。
“汪老师,我唱歌、跳舞、乐器三不会,人又长得丑,个头又不高。行不行啊?”
“如果潜水的人惧怕鳄鱼,就永远攫取不到价值昂贵的珍珠。你演的是小角色,没有多少戏!再说,你这么大了,该出去闯一闯,锻炼锻炼了。这次,正好是一个机会。快做准备吧!”汪尚的话象是木板上钉钉子~钉(定)下去了,没有改动的余地。
阿龙回到队上,便把公社的通知交给了段三叔。这时,有的社员愤怒了:
“宣传队一共十多个人,全公社一百多个小队,我们小队硬是出人才,居然摊上两个吃曹操的饭~干刘备的事、只记工分不干活的人。公平在哪里哟?!”
“如果还是我那够雄当队长,黄眼狗铁柱子只能是~白日做梦!”颜素芬插上一句。
“活电报,少冒酸水好不好!”
“我还是那句话,家里有狗好看门,朝里有人好做官!铁柱子进宣传队,还不是他在公社的三姑,墙中柱子~暗使劲。唉!左声左气的一个左派,哪是那块料?滥竽充数!”
阿龙只得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就像塞了棉花的耳朵~装起聋来!
“人生之路哼哼/山坡多啊/横横,我要加油哼左哼/哼哼/爬山坡呀/嗬哼。
爬上山坡哼哼/唱山歌啊/横横,山歌比山哼左哼/哼哼/还要多呀/嗬哼。”
“姑娘十八一朵花、一朵花,眉毛弯弯眼睛大、眼睛大……”清晨,菲菲的歌声传出窗外。
多么熟悉的声音!阿龙急忙跨出门槛,大喊一声:
“电线杆,你好!告诉你一个喜讯~鄙人也要当宣传队员了!”
菲菲走出门来,上下左右看了看阿龙,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诧不已地嚷起来:“有的人真是吹牛不犯死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美美,你出来。公鸡要下蛋了!铁柱子要当宣传队员了!美美,你老实说,可能不?”
“一切皆有可能!锻炼……锻炼,也好。”姜美美十分淡定。
“电线杆,你还不相信?难道你大大(父亲)没有告诉你?明天,对!就是明天,鄙人就要去报到了。”阿龙补充。
“啧啧,实在不敢恭维。还文邹邹、鄙人鄙人的。”菲菲把留着长发的头,摇成了拨浪鼓。
平安宣传队远近闻名。它是通过演讲、图画展览、表演文艺节目等形式,向社员作宣传的小型团体。宣传队员多数都是有点文艺细胞的农村青年。演出一天算一天工,由公社出证明,拿回生产队按同等劳力记分。
宣传队10多个人,一个队长,一把二胡,一只笛子,两盏汽灯。汽灯一亮,没有多少戏份的阿龙,酸啦吧唧、麻嘎嘎的椒盐普通话立刻响起:
“各位色(社)员、拼(贫)下中农战友们,现在,拼按(平安)公色(社)宣传队言(演)出开始!”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阿龙讲普通话。随后,一队身着斜纹布绿军装的男女队员举着红宝书、高喊口号上场了……
“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有一次逢场(赶集)上午演出,菲菲一曲《北京的金山上》独唱结束,紧接着七八个女队员跳起了歌颂军民情谊的《洗衣歌》。台下颜素芬眨巴着模模糊糊的眼睛,与芳芳议论开来:
“啧、啧,好漂亮!”
“都是全社的几枝花,百里挑一,不漂亮才怪。”芳芳搭话。
“中间那个,不高不矮,瓜子脸,最乖。”颜素芬用左手掌挡在额头上,继续眯着眼睛,望着舞台。
“喂,我问你!菲菲不算最乖吗?她就是一个万人迷。服气不服气?”芳芳提高了嗓门。
“你们是海底捞月~白费劲,争来争去有什么用。悄悄地看,人家不会说你们是哑巴。”段三叔听到夸菲菲万人迷,乐滋滋的。表面上,却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搭起话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颜素芬根本不理段三叔,把脸车到另一边。
“段队长,我在夸奖你的心肝宝贝~菲菲!”芳芳笑嘻嘻的,似有“卖乖”嫌疑。
“我那菲菲,不是说的,黄荆棍,你拿多少肥猪,我都不得换给你!”
“三条?六条?十二……”
“你不要翻倍的喊,就是二十四条,我这个当大大(父亲)的,都不会同意!”
从此,菲菲绰号~”24条肥猪“,全社闻名。
舞台下面,有一个厕所,可供观众“方便”。然而舞台上面呢,老先人就没有考虑“厕所”这个问题。
一天晚上,快要轮到上场跳舞,演员都在黑漆漆的后台准备上场。这时,菲菲慌慌张张地发出“警报”:
“槽糕,我要屙尿了。啷个办?”
“稳倒嘛,马上要上场了。”
“不得行,痛得很,稳不起啊,啷个办嘛!”菲菲捂住肚皮,蹲下去,显得极其焦急、烦躁。
“屎尿不等人!你们女队员把她围在那边旮旯头,不就解决了?硬是!”阿龙急中生智,想出了如此这般下策的上策。
“要不得,这塞牙裂缝的木板板,尿要漏下去!”一个演阿庆嫂的队员特意提醒。
憋急了的菲菲管不了那么多!急忙朝着选定的目标奔去……
解决了“问题”,心中好欢喜!菲菲笑嘻嘻的,不差一分一秒蹦蹦跳跳的出台,跳起了那欢快的舞蹈。
“我说你们楼上在干啥子?滴滴答答的浇到我头上,不像话!”舞台管理员气耸耸地冲上楼来。
“对不起哈,洒了一点水,小意思啦!”阿龙装出一副水垮垮、打不湿、扭(拎)不干的样子,大事化小。
隆冬的一天晚上,阿龙和菲菲在离家十多里的一大队演出结束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于是,二人慌忙上路……
乌鸡婆黑的夜空,象浸透了墨汁。起伏不平的丘陵被夜的黑幕遮盖得严严实实。群山黑压压,田冲阴沉沉,四周静悄悄。山岭、田块和树木,显现不出一点轮廓。寒风在大地上呜咽,冷气袭人。阿龙接助模糊带白的路面,象穿木屐走高墙~战战兢兢,高一脚低一脚,摸索着行走在弯弯曲曲、坎坷不平“巴掌宽”的小路上。为给自己壮胆,一路轻轻哼着《我的祖国》:
“……姑娘好像花儿一样,小伙儿心胸多宽广,为了开辟新天地,唤醒了沉睡的高山,让那河流改变了模样,这是强大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到处都有灿烂的阳光……”
阿龙不知摔了多少跟斗,崴了多少次脚,爬起来又继续前进……
菲菲跟在阿龙后面,“晃”着阿龙的身影前行,不时给阿龙发出就像井里丢石头~噗通的声音。
阿龙一边走一边想:“这是一个用24条肥猪都换不到的万人迷,这是我奢望稀饭泡米汤~清(亲)上加清(亲)的人。此时,何不顺水推舟,牵着她,试试心?……但又怕被拒绝。拒绝倒不怕,更可怕的是极有可能给她一个我心怀不轨、做梦娶媳妇~想偏了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印象。还有,小乖乖段三娘对我那么好,她知道了又怎么看?不被驼背打个半死,也会落下一个好心没好报的罪恶下场。现在而今眼目下,唉!我是有那个贼心都没那个贼胆。还是韭菜拌豆腐~一清二白的好啊!”
“来,你抓住这一头,我在前面牵着你。”阿龙找来一根木棍,解决了问题。
纯洁的心灵比黄金都可贵。这起一男一女漆黑回家的事件,阿龙压根不敢对任何人讲。如果一讲,四合院必然传的沸沸扬扬,那才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都是屎了!
“铁柱子,昨晚你们两个宣传队员,什么时候回来的?”朱阁哪壶不开提拿壶。
“很正常!”阿龙答非所问,哈哈,浇得朱阁~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