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镇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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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阿腾的战斗

对于整个大草原来说,也许这就像过去的千百年一样是平淡无奇的一天。也许偶尔有几个部落在互相征战,但这些都不能刺激到草原上所有牧民的神经和血液。但是这一天,对于不大不小的秋叶部落来说,就有了那么一些不大寻常的事情。

当一个部落的男人们,或者说战士们,没有战争和危险的时候,决斗和挑战这样的事情就是最大的娱乐,哪怕是发生在两个还没有成年,没有资格加入部落军队的少年身上。何况,其中一个还是部落有名的最强少年,另一个虽然名气没有他那么大,但是因为那个奇怪的大夏人,也吸引了很多的眼球。

雷郓和阿腾。当阿腾提出要挑战雷郓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嘲笑他。只要双眼没有瞎的人都能看出来,阿腾要挑战的那个最强的少年,个头比他高了一截,肩膀比他粗了一圈,而且,年龄也比他大了两岁。不过因为阿腾跟随那个大夏人在修炼奇怪的“武术”,所以人们还是抱着好奇心来观看这场挑战了。甚至于雷郓自己,本来不打算理会这个无名少年闹剧一般的挑战,但是出于对所谓“武术”的好奇,他还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其实雷郓自己也很无聊。因为他太强大了,在部落里几十个少年中,已经没有人能击败他了。他总是在期盼着早日举行成年礼,接受太阳神的许可,然后去挑战那些部落里厉害的大人们。当然,如果哪一天,部落卷入战争,他还要在残酷的战场上,在战马的背上,用敌人的鲜血来向太阳神证明自己是强大的战士,秋叶部落最勇敢的男儿。

雷郓近乎不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咧咧嘴说道:“阿腾,你做好祈祷了吗?否则太阳神可不会保佑你的,说不定我下手重了,你可能半个月都不能骑马了。”

“不用你关心!”阿腾尽量显得冷静地回答。但是他握着木枪还抽动着的手指,以及时不时挪动的双腿还是出卖了他。虽然部落里有规矩,双方只能使用木制的武器来决斗,避免出现让太阳神不忍看见的场面,但是阿腾还是很不安,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靠着一身蛮力,能用木棍打断牛腿。

四周有许多人在围观,在开始前为两位年轻的战士喝彩。当然,更多的人是把同情的目光投向挑战者一方,希望这位看起来弱小的少年不至于输得太惨。不过也有人认为这位少年能够在挑战中取胜的,因为据说这位少年这些日子从大夏人那里学到了一些厉害的招式。

而这其中,就有林震自己。

“震,我很为阿腾担心……他真的能打败雷郓吗?”瑞秋满脸忧色地看着场中的孩子。

林震笑着回答:“他会的,请您相信这个孩子吧!”

“他是一个很好的学生,很好。”林震接着说道,“而且,他将来会是一个勇敢,出色,强大的战士。”只要他能赢下今天的战斗,林震心里很明白,对于一个年轻的战士,自信心有时候会决定他这一生的辉煌和屈辱。

信心,这是比天赋更重要的东西。

而阿腾,现在缺少的就是这样的东西。林震自己比任何人都懂,他这一生中遇见过无数强大的对手,但是,他永远能在面对强大对手的时候,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来自于信心,或者说,信念,一往无前、我本无敌的信念!

阿腾手握着木矛,深深地吸气。他的脑海中在不断回忆着林震教授给他的三招矛法,三招奇怪的矛法。

“这……这也是……矛法?”这是那天早上,林震为他演示了要传授给他的三招矛法之后,年轻的草原男儿发出的尴尬疑问。

“没错!这就是我要教给你的三招!”林震知道,这样的招式对于阿腾这个自尊极强的草原少年来说,实在有些难堪,“我明白你觉得这三招……不是很好。但是,它们很有用,简单而且有效。”

“记住!如果你是在战场上,对手不会因为你的动作招式而为你骄傲,为你喝彩!只有胜利,或者败亡!”

只有胜利,或者败亡!一个战士,过分地想要尊严,有时候会要了他的命!

阿腾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天很蓝,没有半朵多余的云彩,还有风,很温柔,就像母亲的手一般。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阿腾。”雷郓的声音让阿腾的注意力回到了决斗上来,“我可要进攻了,你要小心一点。最好能多撑上几招!哈哈!”

轻蔑的笑声刺激着阿腾的双耳。

“来吧!”草原少年无所畏惧,目光坚定。他需要信心,他也相信自己能有信心!

“哼!”雷郓二话不说,手中的木枪直接一记嚣张的横扫!

七尺长的木枪横扫而来,阿腾的脑海中浮现出林震教给他的招式。

“那个雷郓是用长枪的,对吧?”

“嗯。”

“我了解你们草原人的枪法。如果是步战,长枪的起手式无非是横扫和直刺两招。那么,我现在教你的第一招就是对付这两式起手的。”

只见阿腾面对着气势汹汹的木枪,竟然扑通一下,跪倒在了雷郓的面前!

面对着阿腾奇怪的动作,雷郓顿时吃了一惊。然而奇怪的是,这一跪堪堪躲开了这充满爆炸力的横扫!

还没有结束。阿腾顺着这跪倒的势头,将长矛正对前方,自下向上,斜刺向雷郓!

“啊!”雷郓惊呼一声,如果他再往前一点,就将自己的胸口送到对方的矛尖上去了!雷郓急忙身体一扭,向后踉踉跄跄地退下去,险些因为失去重心而摔倒!

围观的人顿时一阵惊呼!

“这是什么招式?阿腾居然跪下了?”

“哈哈!他难道是被雷郓吓软了腿吗?”

“这就是大夏人教给他的招式吗?笑死人了!哈哈哈!”

林震也在笑,但是他的笑容别有深意。

“震……这是怎么回事?”瑞秋急忙问道。

“不用担心。他做得很好!”林震充满信心地看着场中的少年。不过,林震心里暗自嘀咕,动作还是很生疏啊,倒下的时机还不是最好的,而且抬矛的动作慢了点,不够迅速,这样的招式,也许自己随便就能化解了,实在是失败啊。林震忽然自嘲地想到,用自己的标准来衡量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也太过分了一点吧,就当他勉强及格了吧。

第一招成功了!阿腾看着差点摔倒的雷郓,心中一喜,自信心在渐渐加强。但是他没有被短暂的优势冲昏头脑,他要击败这个强大的对手,还需要接下来的努力。

“如果你的第一招成功了,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二招。”大夏人的话又浮现在阿腾的脑海,“他会因为意外而失去准备,而且脚下会空虚,接下来的这招,就是要继续打乱对手,让对手疲于应对。”

“记住了,要快要狠!不能给对手留下反应的时间,你可以没有章法和招式,但是一定要掌握主动,让对手跟着你动!”

“喝!”阿腾大吼一声,迅速地站起身来。手中的木矛居然胡乱地朝着雷郓砸去!毫无花巧和招式可言,就像是发疯的野马一般!

雷郓急忙挥舞着木枪,也胡乱地应付着这毫无道理可言的进攻。

“邦邦邦——”一阵木头交击的声音传到众人耳中,没有人明白这个阿腾究竟在搞什么鬼。当然,也没有人注意到林震嘴角那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眼看着雷郓因为阿腾毫无章法的攻击,脚步已经完全凌乱了。而阿腾看似疯狂,头脑依然很冷静。

“注意对手的脚步!只要发现他的脚下虚浮,那么你就抓住时机,用这第三招!记住,一旦用了这第三招,那么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忽然,阿腾又一次扑倒在雷郓面前!而他顺势将矛递到左手,腾出一只右手来。

只见阿腾右手一搂,直接保住了雷郓的双脚!

“哈!”阿腾喝叫一声,右臂一用力,原本脚下已经不稳的雷郓,顿时失去了平衡。

“砰!”雷郓壮硕的身躯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阿腾没有停下了,趁着对手没有回过神来,身体往前一扑,直接骑马一样跨在了雷郓的身上!

“呀——”伴随着少年的一声怒吼,木矛如同九天落下的雷电,向着雷郓的脸刺了下去!

雷郓满脸惊恐,木制的矛尖在他双眼中剧烈地放大!骄傲的草原少年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然而,这不是生死决斗,矛尖还是在离雷郓的脸一掌的距离停了下来。

想象中的事情没有发生,雷郓这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在他的眼中,是那杆悬在他上方的木矛,还有阿腾那张稚嫩而又恐怖的脸,以及草原辽阔纯净的天空。

结束了?

整个场上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安静,唯一能听见的,只有阿腾因为紧张而发出的重重喘息声。没有人预料到,原本认为激烈的战斗就这样迅速地结束了,而且是以一种这样的方式结束的。

即使是雷郓本人,也目瞪口呆,这个看起来不怎么强大的对手,竟然能用这样一种近乎无赖的方式,把自己击败了!

只有林震明白,这样的方式,在大夏,被叫做地痞坏蛋打架的方式。但是,用林震自己的话来说,若能胜之,何患不光彩?

结束了!

整个场上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尖叫声,带着惊讶甚至难以置信的感情!没有人能想到,没有人能预料到,看起来稚嫩且弱小的少年这样迅速地就击败了强大的对手!

阿腾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才缓缓地从对手的身上站起来,这才居高临下地淡然说道:“你输了,我赢了。”

雷郓双目圆睁,盯着阿腾,一言不发。

“阿腾!我的孩子!”瑞秋第一个冲了上来,激动地大喊着。

阿腾看到自己的母亲,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母亲!”阿腾扑到瑞秋的怀里,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母亲,原本紧张的身体就像崩断了的弹簧一般。周围的人围在母子二人身边,纷纷为这个创造了奇迹的少年喝彩。

而一旁的雷郓,过了好一阵,才悻悻然地爬起来,躲开所有人,悄悄地离开了。他不明白,自己几乎战胜了所有部落里的少年,被视为未来部落最强的战士,居然,这么简单轻易地,败给了一个没多大名气的小子。但是,成王败寇,何况现场近百人都见证了这一场决斗。

也许,这场战斗会毁了一个未来无所畏惧的战士,但是,谁又能保证,这场战斗不会成就未来另一个更加无所畏惧的草原战士呢?

林震带着他那独特的笑容,从人群中走到阿腾母子面前。

“做得不错,虽然不是最完美的,还有很多问题啊。”简短的,甚至有些刻薄的评价。但是阿腾不在乎,他抬头看着大夏人的笑脸,也跟着笑出声来。

也许,几年以后,在无情的命运安排之下,当林震再一次在草原上遇见这个已经成长为出色的战士的草原少年的时候,他们都还会记得这一天。

这一天,草原的天空万里无云,轻柔的风拂过大地,太阳神慷慨地赐给他的子民们珍贵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