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金龙口中的大学就是一所在招生边缘挣扎的职业技术学校。此学校以其薄弱的基础,落后的设施,贫瘠的环境,匮乏的师资在全国各地广招着高考落榜后的各位莘莘学子们。而当初金龙之所以能有幸来到这所各方面都短缺的学校完全是因为自己那少得令人发指的高考分数。
几年的大学生活让金龙觉得大学就是一个满足高中生们各种渴望于一身的地方,在那里你可以做很多在高中被视为违规的事儿,譬如几个月前在高中谈个恋爱那叫偷食禁果,而几个月后踏入大学谈个恋爱那叫天赋人权。由此可得难怪一些不喜欢上学的学生到后来都后悔没能上到大学。
金龙是在百鸟归巢的九月踏入这所期待许久的学校的。然而过高的期待往往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失落。当看到如此简洁的校园时,金龙突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在简洁的学校办理了简单的入学手续后,金龙怀着受骗的心情,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来到了分配的宿舍楼。那栋仅有三层的宿舍楼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清幽得可怕,部分藤蔓植物包裹着已斑驳脱落的石灰水泥墙体,所能目及到的老式窗户部分已惨破不堪。金龙走进楼内,昏暗的灯光不禁让他打了个寒颤。借着昏暗的灯光金龙摸索着找到了自己所在宿舍的门牌号。金龙开门后一股尘封许久的酸味扑鼻而来。金龙干咳了几声,拖着行李走了进去。
宿舍里已有人比金龙先到了。一哥们正整理着自己的行李物品,见金龙进来,忙上去笑脸相迎,顺手递上一支香烟,然后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和金龙闲聊起来。而接过香烟的金龙顿时感觉和素未谋面的此人关系增进不少。对于不善交际的人来说,在某些场合里香烟就起到了一定的沟通交流作用。
闲聊之余金龙把宿舍上下打量了一番,两支六十瓦的乌丝灯下摆着四张简易的木制床,一床上还躺着另一位入睡的哥们,床下布满灰尘的柜台给人一种腐朽发霉的感觉,刷满石灰的白色墙体还算干净,但水泥地面上却零碎的散着一些生活小垃圾。
“别人都叫我老马,你呢?”那哥们吸了一口烟笑道。
“别人都叫我金龙!”金龙说着伸手又和那哥们握了次手。
“我叫大彪!”床上睡着的哥们被吵醒了,索性也加入到了闲聊中。
“你好!”老马笑着递上一支香烟,“来一支!”大彪接过香烟,老马忙上去为他点上。
“兄弟,听你这么一说,你家那么远,怎么跑这么远就偏偏跑到这破学校来了?”老马抽了一口烟,不解的问金龙。
“没办法啊,这学校对外的宣传工作落实的好啊!”金龙无奈的感叹道。
“我就是分数太低了,逼不得已才来的!”老马也感叹道。
“多少分啊?”金龙问道。
“咳,别提了,六门科的总分还不如别人一个英语满分!”老马自嘲着摆了摆手,转而问金龙,“你考了多少啊?”
“呵呵,也没多少,就两百多一点!”金龙此刻心中竟为自己的这点分数得意起来。
“什么,这么多?”老马一惊,金龙此刻心中暗爽。
“唉,你真是可惜了,你这样的分数不知道可以去上多少比这儿更好的学校,你看我一百多都能来这样的学校,你来这儿真是亏大了!”老马随后补了一句。金龙听得心中一酸,感觉不是那回事儿了,在同等垃圾的学校里,低分数的貌似更值得骄傲了。
在床上抽完香烟的大彪俯下身子扔掉烟头,一副困惑的眼神望着金龙和老马,“进这学校还得要分数?”
或许是学校各方面资源都稀缺的原因,进而导致了学校学生也相当稀缺。金龙所在的四人间宿舍也就他、大彪和老马三人而已,还有其他的小部分宿舍依旧空置着无人问津。
在开学的一段时间里金龙一直忙于办理贫困生助学金的事儿。金龙觉得无论从哪个层面上来讲,手头留有一笔存款总是好的。而来自大城市底层的大彪和老马不这么觉得,他们倒认为办理这东西就是在告诉别人我是需要国家救济的穷人,这多伤面子啊!
在大学这个休息学习时间与高中完全颠倒的地方,完成高中那会儿一些不能完成的渴望就显得尤为重要了,而对于大彪这样一个没有高中生活的人来说就显得更加弥足珍贵了。
大彪一直都有一颗对社会强烈向往的心,所以他初中未毕业就坚定而潇洒的挥了挥袖子,离开了那所学校,没带走一点遗憾。跟着家里亲戚走南闯北的在外漂泊了几年后,经历了社会心酸的大彪认识到了掌握一门技术的重要性,于是大彪又果断的挥了挥票子,进了这所简单的学校,没有丝毫的犹豫。
在这所百无聊赖的学校里,对于打发时间,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认知。在金龙看来,禁网严格的高中已经过去,现在是该好好补一补当年在网吧里落下的遗憾了。于是有那么一段日子,金龙用老马的电脑整天通宵杀敌大呼过瘾。而与之相比,老马觉得将自己的初恋销售出去就显得重要很多了。
最让老马魂牵梦绕的电视节目是一档相亲节目,每每看到节目里自己喜欢的女嘉宾出现在镜头里时,老马都会流露出一副男性荷尔蒙分泌过旺时的表情。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荷尔蒙沉淀后,老马做出了一个他自认为很伟大的决定,报名参加这个节目。
当看着才二十出头就已经是一副老态龙钟模样的老马做出这个决定时,金龙和大彪都表示他若是真去了,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但这是打击不了老马要把初恋销售出去的坚定决心的,在认真填写了一份电子报名表后,老马满怀希望的把它寄了出去,可此邮件很快石沉大海最终杳无音讯。
大彪一副剽悍的身形加上几年社会风雨的洗礼,因此他把自己定格在了纯爷们的类别里,然而他的纯仅仅只是对内销售而已,对外是绝不开放的。对于感情这东西大彪从纯爷们的角度出发就看得很开,他觉得这东西该来时就会来的,没必要强求。所以为了打发闲暇时间,大彪加入了学校的社团和学生会,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更充实更有意义。
这一切的转变发生在一个多月以后。某日,参加完活动回来的大彪隔绝了以往在宿舍纯爷们的形象,显露出一副男性荷尔蒙分泌过旺的表情。老马看出了端倪,笑着上前给大彪递上一支香烟:“怎么,有情况了?”
“呵呵,嗯。”大彪点着香烟,笑中略带羞涩。
“哪个班的?说来听听!”老马逐步深入。
“人家都快毕业了!”大彪吸了一口香烟,“但被学校领导留了下来,现在是主任助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秘书了吧!”
“行啊,你小子!”老马感慨着拍了拍大彪的肩,“在社会上混过就是不一样啊,对象都选得那么别具一格。”
“什么啊,那是人家先看上我的!”大彪又吸了一口香烟。
“那也不错啊,说明你魅力大嘛!”老马在旁边奉承着,“什么时候领过来让我们开开眼啊!”
“急什么!要看,以后有的是机会!”大彪笑着将烟头扔在地上一脚踩灭。
老马兴致正浓,开始不断的找男女之间的话题与大彪进行讨论。被荷尔蒙缠身的二人越是讨论越是一发不可收拾。当讨论到一些容易被和谐的敏感内容时,老马索性起身,将占用自己电脑的金龙一把掀开,然后自己输了个网址,进了个网站,然后和大彪直接以****为基础更进一步的讨论起来。被掀开的金龙从虚拟世界中回过神后,了解了大彪和老马这极具吸引力的话题,自己不禁也来了兴致,也加入到了讨论中。
此刻,除了片子里女人的喘气声,三人背后突然响起了一句话:“哟,都在宿舍啊!”
三人惊恐的猛地回头,是金龙和大彪的辅导员,正迈步往里走。此翁六十多岁的年纪,能在这安享晚年的生命里仍然战斗在工作岗位上确实不易。
老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片子暂停,播放器最小化。辅导员突然停下步子,看着地上的烟头:“哟,你们还抽烟啊?”说着用脚尖点了点烟头,“哟,还是黄鹤楼的啊!”此时的金龙三人只得做贼心虚的站在一旁赔笑。
和辅导员寒暄了几句之后三人的情绪才有所缓和。金龙缓过神后,忙招呼辅导员坐下,自己则坐在旁边和辅导员开始闲聊起来。聊到尽兴之时,金龙习惯性的掏出香烟递给了辅导员一支,辅导员则习惯性的一边伸手接烟一边满口推辞。金龙见状忙把话题引到了办理助学金的事儿上,正在乐头上的辅导员笑着一个劲的说没问题。
金龙听辅导员这么一说,心中更是乐坏了,高兴之余不禁有些手舞足蹈,不料一手碰到了老马的电脑鼠标。然后,一幅生动的活春宫跳进了电脑屏幕,正在漱口的老马看到后激动得当场喷了出来,金龙和大彪顿时哑然。
“哟,在看……”眯着眼看着屏幕的辅导员听到女人的喘气声后顿时也哑然了。
“您别客气,都是男人,来,一起看!”金龙此刻借着刚刚的兴致一不做二不休。
“看?还一起看?”回过神的辅导员大怒,看着自己手中刚刚接过的香烟怒斥金龙,“这是什么,啊,想贿赂我啊?助学金你就别想了。”说完,辅导员转身将香烟夹在耳朵上,愤怒的边走边念叨,直至离去。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金龙一下子懵了,不敢想像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缓了几秒后,大彪和老马不禁大笑起来。
“你个笨蛋,他都一把年纪了,还叫他一起看,你这不是侮辱他不行吗?”老马放好毛巾大笑。
在确信助学金泡汤的情况下金龙开始觉醒奋斗了,他把目标定在了奖学金上。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思想斗争之后,金龙开始慢慢的远离了自己在网络上建立起的霸业,转而投身现实努力开创起自己优秀的学业来。但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努力之后,金龙猛然明白过来,无论什么学金,这一切都还得过辅导员那关。想到这里,金龙不禁大失所望。有失必有得,在金龙猛然明白的时候不料招来了桃花。
当时金龙穿着一身工作服,手里拿着扳手,嘴里叼着一支香烟,衣服和身上还沾有油渍,他就这样傻站在树下思考着关于奖学金的事儿。当最终思考得出奖学金也没戏的时候,金龙一甩烟头正欲离开,不料被一发嗲的女声所拦下。
“干嘛?”金龙叼着烟,回头看到是一个扶着单车的女生。
“我的单车链条掉了,你能帮我修一下吗?”那女生又嗲道。
金龙皱着眉犹豫了几秒:“我不修单车,我是修机车的。”
“拜托啦!”此时那女生露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
“行。”金龙看着这可怜的神情感觉麻酥酥的,“但告诉你,我是修机车的,不是单车。”金龙说着蹲下去掰弄起单车的链条来。那女生便开始和金龙闲聊起来,聊着聊着最后竟都欣然的互留了电话。
回到宿舍的金龙很快就收到了那女生发过来的一条短信,说自己叫小荟。金龙也兴致盎然的同样的回复了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