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将那《笑林广记》中的一段儿讲来:“咱大家都是好朋友了,不分彼此。我讲个笑话。说,从前,有一个男人,办完公事,吃了酒回家,见床前一只鞋,点灯看了又看,不是自己的,就暗暗放枕头下,等明天一早用这只鞋整治老婆。他老婆趁他睡熟了,把这男人自己的鞋换到枕头下。第二天一早,男人起床,大骂老婆与人通奸,老婆就要证物。男人从枕头下拿出自己的鞋,看了半天,后悔完了,他连连骂自己:‘多浑球儿,原来错怪了夫人!’我的故事,大家没听清的,可以重讲一遍。大家不准看别的地方,盯我的脸,仔细想想这故事。30秒。”
由于从没人听过老九讲这种不能登讲台的故事,小兰与老九久相共事,更觉难忍,扑哧一声,笑得把刚入口的菜喷到地上。众人再也没人继续盯住老九的脸,都笑得前合后仰。于是算老九赢,全桌六人各喝三杯。
如此下去,尤为亮和尤云都不能让大家笑,自己罚了。介玉兰也不行,李书敏也没能让大家笑。该史二公子了。
他喝了几口茶水,讲了一个现代笑话:“我说的笑话是文革里的北方故事。听俺爸讲的,他在北方干过事儿。那是大背毛主席语录的事。
“毛主席语录里有这么几句,一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一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不怕牺牲,排除万难’。这一天,一个老汉儿拉着平板车,往集体的地里拉农家肥。路上有一处陡坡,很不好上。老汉儿拉车上到半坡儿,怎么也上不去了,再用力也不行,正要退下来。这平板车装满粪,人拉着退,有生命危险。正在这时,过来一个比他年龄还大的老头儿。拉车的说:‘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帮帮忙,推一把!老头儿一听,鼻子都气歪了,这都啥关头了,还讲究语录,就不想帮忙,也念念有词:‘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你自己上吧。老头儿——”
史国庆还想说,尤云和尤为亮兄妹却憋不住,已先笑得喷饭。众人也干脆把忍了好几个笑话的一肚子笑气往外排放!于是又是六人各干三杯。
最后轮到文富花,大家知她乃是一个大大咧咧、不计较小节的少妇,都笑到停了,她亮开嗓子也讲一个:
“一个老丈人,白天午睡时间长,还好用被子蒙头。女婿经过床前,顺便把手伸到被窝里,暗里解了这老丈人的裤子。老丈人大吃一惊,掀开被子,看见自己女婿,大骂不止。丈母娘过来劝:‘你这老东西,别怪他么,他还不是以为我在被窝里!’老丈人消了气,合眼又睡。等到睡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大骂不止,非要找女婿算账,女婿早跑了。”
老九知道这也是《笑林广记》里的笑话,自然憋住不笑。其他几个,谁能忍住,30秒没到,通通哄堂大笑。
史二公子笑得崩出了热泪,众人更是笑得肚子疼。坐在史二上首的李书敏笑得已支持不住,有意无意倒入了史二怀中。
当场热闹非凡。然而,等尤为亮和史国庆相扶上堂屋楼睡后,尤云却与李书敏借了个由头,争执起来:
“你喝不喝,今天你那么幸福,喝!”尤云一手端起杯子,一手点住李书敏!老九从外面进来,见这一幕,与小兰暗摆手。他们出来,坐于院中竹子丛里的石桌边纳凉,谈笑,暗听西楼声音。
“没见过吧,你还小,受不了这种刺激,去睡吧!”李书敏的口气丝毫没有不爽利的意思,很是得意。
“你可是我最相信的姐!”这个“姐”字被尤云说得很重很悲怆,“你配不配呀,你——”
“算了,算了,不就因为笑,倒进人家史二怀里,大惊小怪,我还敢亲他呢,那有个啥!史二那种人,就是叫咱玩儿的!想开点儿,啥事也没有!”这是文富花的高腔儿,老九和小兰均为之一震,这少妇可比想象的大胆、老辣得多。
尤云不干了,大哭起来:“原来恁俩合伙儿欺负我,我算瞎眼了——”老九赶忙示意小兰过去。
这一夜老九由于醉酒,喝时与自己过不去,喝多了,睡得很沉。与尤大、史二睡一间大屋。
小兰第二天给老九偷打了手机,他告别了还在睡的所有人,一大早就开车去了小兰家。文猛看来昨晚没喝多,很清醒,又是打水,又是喂那只小狗,小兰则很明显睡眠不足,眼中布满血丝。在小兰和文猛的租住处,这房顶有瓦有茅草(或是稻草)参杂。墙一应是厚厚的土筑墙。虽是七月大热的天,屋内却也凉快。院中也不热,高竹、老枇杷,还有大芭蕉,叶子们遮着院落,一米五宽的檐廊下,射不进一点儿阳光。加上清晨的薄雾,挺凉爽的,他们三人坐于廊下,谈着昨晚的事情。
昨晚,小兰与三女人均宿于西厢楼上。小兰一夜未眠。情况一清二楚。文富花与小兰同室,倒头便睡,门无帘又无门扇的另一间里,尤云和李书敏同室而卧。有动静,小兰这屋是必经之地,楼梯在那边一头。
不知几点钟,楼梯响动,李书敏出来,往楼梯去了。过了一阵,不见上来。小兰往里间看尤云,尤云却没睡,在哭,略劝了几句,尤云反而起床。不大工夫楼下大乱。
文富花睡得死猪般不醒,小兰下去,见尤云正与李书敏大骂,史二破碎的短裤遮不住下身,羞得小兰急急上楼。
过了好久,尤云才上来,拉上小兰同卧,李书敏睡于小兰床上,与文富花同室。
小兰一夜紧搂了尤云不放,外面还有动静,只搂定尤云一计。外面大床上,明显地听见史二与李、文三人的猥亵声。直有约一个钟点,外面才算有了酣声。
尤云忍声流了一夜的泪,亏得小兰搂定了,才无严重后果。小兰讲到这里,看着文猛:“你喝醉了,也敢?!”
不等文猛说,老九阻了话头儿:“别傻!下一步……”
等小兰午睡醒了,看来已补足了昨夜的睡眠,老九才给史二打传呼:“史主任吗?”他是惠县农业局的办公室主任,所以在传呼机上让显示这么四字。
回了话,老九在手机里听得出他非常疲倦的哈欠声。当听见他说话时,老九心里除了恶心还有纳闷儿,昨夜一男二女是咋组合的?!老九与他约定,今晚上与他同去见老史,贺那篇文章的发表。
同去的乃是昨晚上的女人们,男人只老九一个!
他不好不同意,也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
电话里说好后,老九又托小兰分头劝三个史二的女情人,终于按老九的安排到了老史家。
没想到的是,县委副书记老史对他们的拜访非常热情,史老太太亲手弄了几个菜,一色的青岛啤酒,他们饮宴于这套大约28平米的家属楼三楼的客厅里。
小兰这回喝多了,尤云由于心里不愉快,更是大醉,老九也说了胡话,老史同样尽兴,被小兰和文富花灌醉,青岛啤酒喝光了40罐儿。
“老二,走吧。我和总裁有事儿,走吧,回家!”老史不足60岁,清楚地命令儿子回家。
“我走,我…我走…,老爹,总裁可是个大文人,小心他…他的花样儿…”
老九并不多言,只是看着老史笑。
“我陪她走,老二醉了。”文富花起身,硬生生拉走了史二。老九本想着史二走,别人不走,看文富华这样,觉得更好!
等二人下楼了,老九和小兰仍不讲话。单等老书记发问。老书记果然问得好:“总裁,喻老师!你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我那老二不争气,今天你来这儿,我知道啥意思,讲吧,不必客气,照直说。”
“好,这点儿小事,本来不想惊动你。可又必须让你知道。我直说吧。”老九边说边按住李书敏,不欲她乱动。“这是李书敏,刚才那个是文富花,请你弄个录音机,我这儿有昨天晚上的一盘儿录音,咱大家都听听”。
老九从裤兜里掏出一盘儿录音带,啪地一下拍在酒桌儿上。这一动作,使屋里的人包括史老夫人、保姆全都吃惊不小。
“别!别!”史老夫人近乎哀求,“老二不争气,”她似乎泪都下来了,又说了些什么,老九没听清,他沉浸于得意之中。
老史唉声不断,从面皮上看出了他的尴尬。
尤云悲悲戚戚,醉醉熏熏,已经支撑不住,伏于老九膝盖上。
李书敏没有反抗,不时以哀求的眼光看老九。
小兰很不好意思,又似乎很内疚,在拍着李书敏哀痛抖颤的肩头。
老九将录音带又晃了晃:“各人都说说,不说,我就……”
“别!别!”史老夫人呼咚一声对着老九跪下了。
老九此时无动于衷,电视里,中央3套一个人的笛子独奏吸引了他。那乐曲冷时如峭峰拔地,不畏寒暑,峭时如松柏傲风,不论你卷来冷气和热浪,多清瘦啊!这笛音,是他平生听得最好的笛音了自己的吹笛水平是永难达其境界的。“这位朋友,你为什么笛吹得这么好!”他自言自语。
笛音清瘦,世风混浊,老九对这人的吹奏非常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