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从水西部那里交谈过后,杨域平当即返回公司,向王经理详细汇报。王经理气得说不出话。停了好一阵,决定找智囊上他家里商议解危之法,杨域平也参加。
四五个人,商业和政府、县委的都有,都还算才俊吧。议到夜里过了零点,好酒喝了五瓶,才出笼了一个办法。由杨域平组织,除了共青团,工会,党支部也组织一下,轮流守住木材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由杨域平现场指挥,王为东带一名副经理专门跑五交化大厦的事情,越快越好,双管齐下。银行一拨款,五交化的重点工程上马,王经理就不易弄下台了。
其实,杨域平的意见是反对这样做的,他认为不如干脆让开这一纠纷,随他建去,自己集中一切人力、财力搞五交化大厦。并且抓紧通过中间关系,疏通纪前功与曹起各方面的关系,甩些票子,以为缓兵之计,再装点窝囊。
而其他智囊认为,这容易使五交化员工生乱,内讧一起,更难把握局势。
杨域平说:“没问题,到我们已将重点工程上马之后,再杀回马枪。表面看现在屈服了石油公司,而五交化大厦比区区加油站规模大多了,那时候,县里自然支持我们这头儿”。
智囊会议居然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下结论,结果是杨域平执行了大多数人的意见。这在杨域平的心里,至今是个遗憾,也是杨域平后来决定用十年时间下海干自己的,不再为国营单位干事的第一个起因。
管基建的老余是公司工会主席,抗美援朝转业干部,已59岁,有名的一把犟骨头:
永远吃不胖,许久压不垮。瘦高身材,黄黑面庞。小头装在杨树上,大声出自高山巅。两颗黑杏仁不知何时挤岩崖,一张老瓜子怎晓当年招蜂蝶。
在工会干部会议上,杨域平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一个个义愤填膺。老余原本不了解这么多,越听越气,当时气得骂娘。他这一骂,使许多工会委员很冲动,立即组织了人,要去填平石油公司建筑工地的地基壕沟。杨域平已经掌握不住局势。
五交化公司因为这几年效益很好,职工普遍心齐,一听说这件事,没一个不气愤的,有胆大的直指局长纪前功的名字大骂起来,下属七家商店一个服装加工厂全派了人来,要杨域平指挥。有的要求兵分三路,一路冲向县委,一路向局里,一路上工地。被杨域平耐心说服,一一劝回。
“只由老余带人去就行,请大家放心”,由于杨域平的威望,大家没有太大的发作。
老余去工地上不久,就气回来了。老同志满身泥土,杨域平一问方知,工会的几个代表去了后,先论理,人家那边来了个副经理,未置一言,继续干人家的活儿。老余气不过,找了工具就平地基壕沟,反被对方指示人员将老余等人推下一人多深的壕沟,要用土埋他几个。被木材场及买木材的一干人劝解了,才救出老余等,老余还哭了一场。来对杨域平说情况时又哭了,难过的够呛。杨域平赞扬了老余的负责精神,好言安慰。只好自己出马了,可老余又担心杨域平发起怒来,拿出醉打公子帮的功力,弄出伤亡来,又找了两个武警转业同志跟了去,一是帮杨域平,二是拉杨域平。
杨域平来到工地,安抚了其他工会同志,找到对方的副经理大叫一通,对方终于怯了,只说了一句:“杨主任,这事怨不得我,是公司老一说加油站的设计按县里要求,要大些,你有话找他说吧。”
曹起当局办主任的时候,杨域平就很看不起,不屑与交,要他亲自来现场解决。
“否则,不准动工,壕沟我们也不再平了,但你们工地也不准干活”,杨域平朗声高叫。
工地的头儿是曹起的小舅子,上来要推杨域平离远点,劲道很足,被杨域平猛地一甩手:
“你算老几,这是两个公司的事儿,你负得了这个责吗?”
他一个趔趄,懂得了不好惹,干张了几下嘴,往一边去了儿。
石油公司一把手曹起终于出面,一入工地就找了杨域平大叫:“小杨,论年龄我是你叔伯的份儿,论公事,你没资格来管这档子事,何况耽误了本县重点工程的工期,谁也别好过。”
“我管不了?!难道代表全五交化工人的工会也管不了吗?”杨域平一指几个工会同志,“你们的人竟敢要埋了老余。老余!你认得吗?全市劳模,市人大代表,你忘了吧?!”
“一切妨碍经济建设的,都没好下场!”曹起口吐沫子,怒气比这边更大,“杨域平,你们一伙人再敢扰乱,老子马上要你坐班房(指看守所),识相点!”
“你跟谁老子老子的,还识相点儿!哼”杨域平鼻孔里已聚满了火药,上去一把抓住曹起,“走!上商业局,少在这里耍横。”
“老子奏你!”曹起另一只手呈耳光样扫来,杨域平一偏头,躲了,用手接住他的耳光,紧紧一箍,他暗里可能叫苦了。
“姓曹的打人了!”杨域平吼起来,又说:“你十个姓曹的也白废,不是偷文章,拿你无可奈何!”杨域平声音奇高,震得在场的几十号人都呆了,大抵真是如雷贯耳了。
木材场场长过来,附耳对杨域平说:“王经理打来电话,让你不要大闹,局长很气愤!”
“扯淡,我正要找局长,”杨域平却是大声的,“出了事,我一个人顶着,五交化的经理不知道这事,也不敢这么闹,谁敢动曹经理呀,除了我杨域平,怕是没人敢……”说着说着,杨域平已将一言不发的曹起拉出了工地,上了石油公司的小车儿。
车上俩个前后坐了,一来一往一路臭骂,一直到了局长办公室里,纪前功不在!
“商业局的人都断气了!”杨域平站在局长办公室门口,“咋了,弄出事了!都成缩头乌龟了!”他手里扔捏着曹起。曹起也是骂,他自然骂杨域平了。
曹起虽与杨域平一样高低,肉也肥些,他可是文革中的造反健将,听说一个敌五个,而且现今练功不断。这么一个大块头儿,被杨域平搞得灰头土脸,真有点没面子,没出息。何况年龄又大杨域平近二十岁,杨域平以小凌大,也真有点那个,唉!
当时,杨域平一顿叫骂,局长还是没露面,水西部等四五个副局级干部出来了。
曹起一看副局们出来,亮了更大的嗓子,“杨域平,再敢去工地,非活埋了你!”并顺势想抽出自己被紧捏的手。
杨域平顺势一丢,他竟倒翻在地。曹起气得怪叫,站起来要与杨域平动武。
三个副局拦了曹起,水西部和另一个副局死抱了杨域平,水西部说“域平,冷静点儿,都是为公的君子,何必伤了私情!对吧?”
水局这句话一下子泄了杨域平的原气,于是和曹起进了不同的办公室。
没想到曹起又跳了出来,“杨域平,王八羔子,老子饶不了你!”
杨域平在水局长办公室,听得真切,也跳了起来,“你啥德行!抄写老子的文章去装文人,混个经理当,啥水平!敢活埋我,你也不看看马王爷头上几只眼!”杨域平被水西部骂了一句什么,没听到,已失去理智似的,冲出屋去。
“谁再闹,抓谁!”纪前功局长似乎坐不住了,从一个办公室出来,还带了一个老光头干部,“这是曲县长(副的)。你们还像干部吗?”
几个副局长已将曹、杨又一次死命抓抱了。
“纪局长,曲县长,我对你们没啥,你们让姓曹的自己模着心口说说,他要不是抄我的文章,凭啥能当上这个经理,你们问他敢发毒誓不敢!”
曹起大叫起来:“他的话要是真的,我曹某死了变成妓女,让千人日,万人搞!”
这一誓弄得大家忍不住笑,曹、杨两个又各自进了不同的办公室。
最后,曹、杨各自被纪前功叫去大训一通,杨域平第一次有理有据地将引起大闹商业局的两件事向纪前功澄清,并将曹起发表于省商报的文章与自己写的原稿拿出来,纪前功局长还真放着杨域平那次给他写的提纲,仔细看了杨域平的原稿,修改的迹象,墨迹的时间,拍了拍杨域平的肩膀:“老弟!以后有事直接找我嘛,你看你这么闹,成何体统!”
“我找你的次数少吗?算了,不说这些了,两家的纠纷咋办吧?”杨域平终于有了回旋的余地。
“回去安身吧,再也不要去工地了,我会解决的。还请转告你们工会的余主席,表示商业局局长的亲切慰问!”
如果不是纪前功参与谋划,做着后台,何出此言呢?杨域平回公司与王经理一说,王经理对于这样惊天动地的大闹,既怕秋后算帐整治杨域平,又怕自己的位置难以保全,一时惊疑不定,直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