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本就易犯困,加之有了身孕,更觉乏累。永璘怜我辛苦,从不怪我失礼,沿途官员迎驾,他也只让我在帘后休息,自己在前头接见问话。除非我身子好,精神足,才弃舟登岸,到行宫休息,召见地方官员问话。萧子风本爱游览,只要舟停,便带了玄鹰孝堂上岸游玩,孝堂总不忘给公主带点集市上的小玩意儿逗公主开心,看见他们如此和睦,永璘跟我皆很宽慰。淑妃有时被召来相陪,永璘也疼她,不过见了她话却不多,更象君上。萧子风也说,永璘待我如妻,而待他人如臣。
静极思动,我跟永璘说想上集市逛逛,他似乎不太愿意,便仍是同意了,叫了萧子风,淑妃等一起上街。公主正巧从太皇太后处过来找孝堂玩,听说此事,非要跟了去,永璘没反对,就只好带上她。
永璘怕我被人撞着,一直嘱我跟在他身边,不可远离,并一直将我护在里头。淑妃牵了公主,一路教她认东西——其实也是怕她乱跑出事。孝堂神色戒备,象羽林一般东看西瞧,生怕钻出个把歹人来犯了圣驾。萧子风依旧潇潇洒洒的,神色轻松,如平日里满不在乎的样子。
看到打把式卖艺的,公主感到有趣,站在一边看,不肯走了。永璘因难得带她出来一回,也就顺了她的意,陪着她看。他伸右手揽着我,萧子风便自然地往我的另一边一站,无论围观的人怎么挤撞,他们自屹然不动。萧子风一向本着无人不可师的念头,低低叫孝堂留心卖艺人的身手,但凡有一两招可用的,便要好好学习揣摩,用于平日的招数之中。故此孝堂看得很认真。淑妃也在低声教公主兵哭的名字和招式名称,又告诉她一些简单的江湖知识,我看公主未必听得懂。
皇儿在肚里动了起来,我换了个站姿,永璘低低问:“不舒服?”我道:“皇儿乱动。”“嗯,”他道:“我带你去旁边的茶铺坐坐,让他们自行看热闹吧。”我点头,正要走,忽听有人怪声怪气地道:“小妞儿长得怪俊的,别卖艺了,跟爷们儿回去享福吧。”我转过头,看见几个浪荡子弟向场中走去。
“赵衙内!”周围围观的人低低惊呼,神色中大有鄙夷之色,却是敢怒不敢言。那样子活象看见了苍蝇毒蛇。想是此几人在本地甚是蛮横霸道。卖艺人忙出来作恭打揖,好言想求不要为难。那衙内的手下蛮横地道:“衙内看得起你女儿,是你天大的福气,你别不识抬举!”上来就要抢。公主大声道:“住手!”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都怔怔地看着公主。公主的小脸涨得通红,道:“人家不愿意,你干嘛要强迫人家?滚开!”我忙阻止道:“寿儿。”永璘道:“她倒颇有侠气,随她去吧,不必拦着。”那几个人这才注意到我们。赵衙内上下打量了我们几眼,啧啧道:“这小娘们儿长得更俊,象是仇十洲画上的仙女,可惜肚子大了……”永璘怒:“三郎,你发什么怔?还不代我教训这个混帐东西?!”萧子风象是刚从另一个世界走来,缓缓抬起头,目光暴亮,看了那几个人一眼,又随即熄灭了,卟嗤一笑,道:“杀鸡焉用牛刀?孝堂,去,为你母亲出口气!”公主早已按捺不住,冲上去,挥动小拳头就打。淑妃忙跟过去保护,以免她为人所伤。那衙内道:“咦,今儿出门就有喜事儿,这小娘儿也俊俏得紧,一并带回府去让小爷享用!”一挥手,手下的恶奴一拥而上,淑妃几下轻轻圈带,已打倒了两三人,余人怔了一下,再次扑上来,孝堂一声口哨,拔剑跃过去加入战团。先隔开了公主,将她护在身后,剑光到处,刺得那些人哇哇怪叫。我忙道:“寿儿,快过来!”宁寿道:“不,我要打这个大坏蛋!”绕过孝堂,仍是向赵衙内冲过去。我急得直叫她:“你不会打架,快回来!”萧子风道:“你放心,伤不了她!”俯身拾了几块石子,打过去。
赵衙内被萧子风所发的石子打中了穴道,一动不动地站着,眼见公主冲到面前,抬起一脚就冲着他的腿踢去。吃痛之下,不由哇哇大叫。周围围观的人却一致地哈哈大笑,颇有奚落之意更有人怪声怪气地叫:“打得好,小姑娘,再给他一下!”公主受到鼓励,大为得意,抬腿又是一脚。我见她实在不成体统,忙叫:“寿儿,你再不住手,娘可要生气了!”永璘却在身边道:“寿儿只管打,有爹爹给你作主!”气得我用力拧他,这毕竟是在大街上,一个小女孩如此大打出手,成什么样子?那衙内一动不动地挨打,一边叫哎哟,一边道:“你敢打我?你知道我爹爹是谁么?他老人家现在正在迎驾,等他回来,把你们全部拿下大牢去,活活打死你们!”萧子风笑:“不就是赵鹏程那狗官么?他还欠我笔债没还,我还愁他躲着赖帐呢。他敢来那最好不过。”“你……你敢辱骂朝廷命官?好……好大胆的刁民!”赵衙内气得脸都扭曲了,气急败坏地道:“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我骂了又怎样?”萧子风嗤笑一声道:“寿儿,踢他脚踝!”公主满脸兴奋,大声道:“好!”狠狠一脚,重重踢在赵衙内的脚踝之上,那正是最吃痛之处,踢得他长声惨叫。
我抚住胸口,瘫在永璘怀中,她……她也太野了,哪里象是宫中教出来的?这时淑妃和孝堂已将众打手击倒在地,听凭他们倒地怪叫呼痛,淑妃好整以暇地整整衣服头发,一边教导着孝堂刚才出招中的不当之处,该当如何用招才正确。仿佛刚才那一场架与他们全无关系似的。这时街上已乱成一片,有人高叫:“闪开,闪开!衙门里的人来了!”围观的人听说官府中人到来,哄地一下便散开了,却又舍不得走远,只在不远处等着瞧热闹。